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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第1页)

第二十七章

张隅追着蚯蚓来到东海之滨。

蚯蚓纵身钻入浩瀚的东海。张隅下了木鸢,站在山崖边极目远眺,深沉的海水完全吞没了蚯蚓的踪迹。距离殄灭灾厄只剩一步,但是这一步之遥,犹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张隅心中的火热被灌入无尽的海水,他感到四肢百骸恍如浸泡在冰凉的海水中,一点点失去知觉。

钱塘,苗疆,衆人的努力,经历的悲喜,一切的一切被业火烧成灰烬,扬起的飞灰落到张隅身上,结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让张隅陷入纵深的无力中。张隅的视线变得模糊,面前无垠的海洋化为回忆的幕布。他眼前浮现出灾厄中妻离子散的家庭,流离失所的孩童,世外桃源的湮灭,以及爷爷最後的背影。

张隅耳畔回响起爷爷挂在嘴边的歌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帝力于我何加焉。这所有的美好,似镜中花丶水中月,被灾厄击碎丶搅乱。张隅力竭跪到地上,愤怒地捶打地面,土壤被他的手掌染红。他又愤怒地朝大海怒吼,他的吼声激起了几尺的浪头,但这对无边的大海来说,是写实的沧海一粟。

他什麽也做不了,无异于一个被绑缚住手脚的囚徒,看着灾厄肆意妄为地掳掠。距离殄灭灾厄只剩一步,叶烛和况烟为他搭建好了谢幕的舞台,这出坎坷的剧目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它也值得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自己身上背负了不止两人的期待,更有千千万万生民的祈祷。

海浪不断拍击着山崖,经过长久的时光,海浪在山崖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这块印记叫做命运,再高的海浪也高不过此处,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有千千万万年的经验,只有无法反抗的结果,这就是命运。

张隅仿佛将整片东海背负在了背上。他曾经背过菅绶的青黄剑,重如泰山。他现在背着比泰山更重的东西,比东海更重的东西。他想到菅绶对他说过的话,灾厄不仅是上天的造物,更是贪婪的産物,是他撕碎了遮羞布,却要百兆生民的魂魄填补。这非是天灾,这是人祸,是自诩为仙人的贪婪的人,所犯下的荼毒千秋万代的罪孽。

“混蛋蓬莱!混账灾厄!小爷今天要逆天改命,改你的命!”

张隅学着菅绶咧嘴笑了起来,他头上松松垮垮的发髻彻底散开,散乱的头发丝丝缕缕飘浮在空中。张隅双手掐起道决,一滴鲜红的血滴从张隅的眉心飘出。张隅变换道决,剑指指向东海。血滴飞速向前,来到海面上方,犹如千钧的秤砣,倏忽坠入海中。

“孽畜你想跑?!小爷把海煮干,看你还往哪跑!”

如同往油锅里滴入一滴水,张隅的血滴入海中,须臾间东海的每一块海域都陷入沸腾。张隅亲手煮沸整片东海,他纵览翻腾着气泡的海面,一旦蚯蚓出现,立马会被张隅的视线捕捉。海水剧烈地翻涌,连浪头上都布满了气泡,山崖上深色的印记不足以劝阻海浪,海浪比以往更加汹涌,拍到了更高远的位置。

山崖下的海水不停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沸水的响声盖过了海浪的拍击。海浪退去,露出的海床比寻常更加宽阔。一轮轮的海浪不断涌起,又不断落下,潮汐的间隙愈发缩短,海水仿佛即将被煮干。张隅没有松懈,他一刻不捉住蚯蚓,就一刻不会放松。他收回剑指,再次结出道决,海水沸腾的声音随之变得更响。

整片东海逐渐变得浑浊,海底的泥沙被沸腾的气泡带到海面,无数的鱼虾浮了上来,直接严严实实盖住了整个海面,蔚蓝的海水刹那间变得灰暗且压抑。整片东海就像一只翻了白肚的死鱼,以往蔚蓝的鱼鳞徜徉在无尽的海洋中,当下被打捞起来,没了海水也没了蔚蓝,片刻之间便散发出死鱼的腥气。

东海此刻泛起的气泡,已经没有了水的遗迹,全是鱼虾的尸骸被沸腾的洋流冲到海面。一条细长的鱼也被带了出来,张隅一眼便注意到这条长鱼。长鱼无处可躲,重新跃到天空,蚯蚓的身形再次显现。

张隅长舒一口气,他收了道决,倒向身後的草地。张隅衣襟上绣着铜钱的纹路,张隅倒地後闭上了眼睛,纹路上自行浮现出一枚金钱。金钱脱离衣服,沿直线向蚯蚓飞去,深深嵌入蚯蚓的血肉中。

金钱宛如庖丁解牛的厨刀,把蚯蚓从头剐到尾,一块块血肉像先前的鳞片一样被剥离,蚯蚓的生机随之断绝。两块黑色的半珠最先掉到海里,蚯蚓的身躯难以为继,散开成了云朵。珠子被海水冲刷着,一道道海浪相互接力,把珠子拍到山崖上。

况烟感觉自己在叶烛怀中睡了一刻钟。

醒来後,况烟想通了剩馀的事情,烛照应该就是在早集跟踪大家的人,也是他把冬集的谋划提前泄露给尤桐。况烟唯独不解,在口口相传的神话中,烛照一直是赐福长生的善的神祇,为何性情大变,放任灾厄肆虐。

况烟将问题暂存,他用黏滞的嗓音询问叶烛:“叶烛,我们到哪了?”

“已经到齐国疆域了,张隅就在对面的山崖上。”叶烛单手持缰,另一只手原本抱着况烟,现在况烟醒了,叶烛松开了手,顺势指向眼前的山崖。

况烟惊觉自己的嗓子如此阻塞,他又问道:“我睡了多久,这麽快就到齐国了吗?”

“一天一夜。”叶烛语调中没有显露出疲惫,甚至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清澈。

况烟在心惊中沉默,不一会儿两人到了山崖顶上,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张隅。

“张兄!”况烟失声大叫,张隅被况烟的呼喊唤醒,他坐起身子,向况烟和叶烛简单地打了招呼。“张兄,你的头发。。。。。。”况烟指着张隅披散的头发,张隅瞥了眼肩上的白发,平和地说:“叶兄,况兄,幸不辱命,我把那条孽畜给宰了。”

况烟坚持原本的话题:“张兄,你如此。。。。。。白发,恐是寿元有亏,等回去我给你抓药疗养。”

“况兄,你说,我驾驭木鸢追逐灾厄根源,天下人是否都能看到?”张隅突然咳嗽起来。

况烟擡头看了眼天空,今天的天空万里无云,他急忙答复张隅:“能看到,大家都能看到。马上你解救灾厄,拯救苍生的名号,亦会传遍大江南北。”

“能看到。。。。。。就好。”张隅嘴角含笑,坐起的身子仿佛失去了骨架,重新倒伏地上。

况烟赶忙想要上前医治,叶烛轻拽了下况烟袖子。那枚漆黑的珠子朝况烟飞来。两枚半珠已经合二为一,这个灾厄根源飞到了况烟手中。

“把舌尖血溶在津液中,涂抹珠子,灾厄就能彻底解决。”叶烛对况烟解释。

况烟害怕迟则生变,立刻咬破舌尖,叩齿四十九下,待到血腥的味道充满口腔,对着珠子喷出带血的津液。漆黑的珠子在况烟手中瞬间褪去颜色,变成了纯白的珍珠。叶烛掐动道决,纯白的珍珠化为一道白光,飞入张隅眉心。张隅的头发从惨白恢复到灰白,胸膛呼吸的起伏幅度也明显了许多。

况烟转身,刚打算和叶烛商量怎麽带回张隅,况烟只见叶烛双眸紧闭,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如遭雷击一般,况烟顿时六神无主,他还没能在灾厄巨变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作为主心骨的叶烛先一步不省人事,况烟在苗疆时亦有韬略,现在竟只剩手足无措。

白马道纪在一旁发出嘶鸣,况烟似懂非懂,将叶烛抱上马背,自己学着叶烛的样子牵起缰绳。况烟只是病急乱投医地尝试,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白马自行稳住身形,快步向山崖下奔去。况烟回头看了眼躺在草地上的张隅,张隅的头发竟然已经转黑。

况烟不再分心,他一边紧紧抱着叶烛,一边握着缰绳,任由白马将自己和叶烛带去不知何处的地方。

随着路程的增长,头上的天空换了一片又一片,有的晴朗,有的下雨,有的飘雪。况烟始终未曾分心,他不断擦掉眼前的雨珠和白霜,指挥白马跃过隐蔽的障碍,时刻留心怀中叶烛的状态。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何方,他愿意相信白马,相信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叶烛。

困意又向况烟袭来,他想再咬一次舌尖来维持清醒,转念之间他想明白了,制止了饮鸩止渴。他短暂地放开缰绳,用抓握缰绳的手紧紧握住叶烛佩剑的剑刃,直到剑刃出现红色,况烟才重新牵起缰绳。他把手掌中间被剑划破的伤口贴在粗砺的缰绳上,每一次抖动缰绳,都能让他重拾部分清醒。

况烟时刻关注着叶烛,叶烛的嘴唇出现干涩,他理直气壮地亲吻叶烛,用自己的嘴唇润湿叶烛的唇瓣。等到自己的喉咙也感到干燥,唇瓣在风霜侵蚀下同样变得干涩,他就咬破自己的嘴唇,用鲜血给予叶烛滋润。

反正我是天地根,连灾厄都能治愈,还怕滋养不了你?况烟在心中暗自得意。

白马将二人带到一处山脚,况烟看到山腰处有一个洞府,心下明了,他背起叶烛,用仅剩的气力,把叶烛背到了洞府里。颤颤巍巍地将叶烛放在洞府的石床上,况烟看到洞府的深处有一只水缸,他正打算给叶烛舀一点水喝,自己也喝一点,迈出去的脚步还没落稳,况烟只觉两眼一黑,晕倒在了石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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