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宁愿当个永远漂亮的看客,你不敢去冒受伤的风险。”
“许汐言,我不是你妈妈,如果大火那天我站在围观的人群里,不管我怎麽能演,你一定能够一眼认出我。因为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破绽。”
“只不过,你向你自己的不安全感妥协了。你要安全,你不要我。”
许汐言从那张躺椅上站了起来:“阿染……”
闻染冲她摆摆手:“你不要过来。”
“我们都需要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其实我说这麽多,只想跟你论清楚一件事:我敢了,是你不敢。”
这时陈曦又一次轻轻推开门,远远的唤了声:“言言姐。”
许汐言看过去。
她没贸然往里进,掌着门站在门口:“这暴风雨太大了,我打电话去酒店前台,问她们有没有安全隐患,她们讲正常来说是没有的,但如果觉得楼体在晃有点害怕的话,可以开低楼层的套房给我们。”
“言言姐,你们要去吗?”
许汐言收回眼神再度望向闻染,才发现闻染一直看着她。
她在暴风雨中很轻的翕了下嘴唇,也许低低发出某个音节,又被狂风暴雨的呼啸吞没。
最终她很轻的笑了下:“你说得对,是我不敢。”
许汐言一贯笑得瑰妩雍丽,这是真正难过的笑容,第一次攀爬上她的面庞。
映在台风摇曳的玻璃窗上,凄艳得像朵被撕扯的蔷薇。
那是许汐言脑子里第一次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她不是许汐言,那该有多好。
没有那样一场大火换来的惊世天赋。
没有那一方让她宁愿献祭自己的舞台。
如果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有一个柏女士那样聒噪却好心眼的妈妈,如果她和闻染是同一间大学的同学,她会骑一辆山地车去找闻染,闻染穿着淡蓝衬衫怀抱着乐理书,站在宿舍楼下,尚未完全吹干的长发间有刚刚洗过的莲花香气。
她的自行车头会挂一盒带给闻染的香草蛋挞,跨下单车来提醒闻染趁热吃掉,伸手指刮掉闻染唇角沾上的酥皮,笑着跟闻染聊起,校外她们想租的那间四十平小房子。
许汐言从前不怕搞砸,因为她从未真正在意。
可闻染说得对。现在闻染敢了,是她不敢。
她终是忍不住一步步走上前去,拥住闻染的肩,在闻染耳旁喃喃:“为什麽你要我想清楚了再回答你呢?为什麽不让我那天晚上就回答你呢?”
如果她那天晚上不顾闻染阻拦回答了。
如果她没反反复复顾虑这麽多。
如果不是今天她妈妈忽然找来,提醒她的过往让她长成了一个怎样的人。
甚至,如果不是这样一场台风。
她不知如果任何一个细微条件改变的话,她跟闻染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她只是死死的丶死死的抱着闻染,双眸透过窗玻璃,盯着半空被台风狂卷的叶,好似永远落不了地。
闻染在她的怀抱里轻轻的说:“阿言。”
“没有用的。因为,你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啊。”
“放手吧。”
闻染的语气让她知道,这是闻染最後一次唤她“阿言”了。
许汐言终是垂下头去。手不是垂落,是一点点滑落,似从闻染的身上被撕扯下去。
陈曦还站在房间门口,半掩着门。她听不清许汐言和闻染在说什麽,但她能感受到房间里的气氛,和窗外正面登陆的台风也没什麽两样。
倒是闻染走过来,冲她笑笑:“不用下楼了,既然没什麽安全隐患的话,就待在这里吧。”
这样的天气闻染也走不了,她又转回身对许汐言:“客房借我就好。”
她的语调说得平静极了。
许汐言遥遥望着她,却觉得在这十年一遇的台风天里,破碎的不是闻染的语气,也不是闻染的表情。
而是有一种喜欢了十年的心情,随着方才轻轻的那句话,被一阵台风,硬生生从闻染的心脏上扯了下来。
卷入骤雨,瞬间湮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