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分明的雨,敲打在巨幅观景窗上。
闻染本打算等许汐言开口招呼她,但不知怎地,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大概这时的许汐言,像飘荡在天地间的一片蔷薇瓣。
在昏黄一片的天地间显得那样单薄,摇摇欲坠。
许汐言看上去那样累,也那样……孤单。
「孤单」,闻染从不知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许汐言是否恰当,因为许汐言的人生总是那样饱满而花团锦簇。
许汐言始终没睁眼。
直至闻染走到她面前。
闻染听见她,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阖着眼,展开双臂,圈抱住闻染的细腰。闻染太瘦了,抱在怀里大概薄薄一片。许汐言的双手扣在闻染後腰,闻染只觉得那染了雨汽和薄汗的衬衫黏在自己背上。
许汐言把脸埋在她身前。
唤了她一声:“阿染。”
她把双手搭在许汐言的肩上。事後回想起来,事实上从那时开始,她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了。
许汐言抱了她一会儿,放开她,示意她坐到躺椅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到这时许汐言才张开眼,望着她,整个人陷落在那张巨大的丝绒躺椅里。旁边一盏落地灯,反而把离灯最近的许汐言带进一片暗影里。
许汐言冲她笑了笑。
那片暗影让她并看不清许汐言的神情,只觉得那发沉的嘴角挑了挑。
许汐言:“不问刚才那位女士是谁?”
闻染表面总是平静:“你想讲自然会讲。”
“她姓靳,是斯坦福毕业的心理医生,我在加州时跟她有联系,现在她回国创业,过来看我倒是方便。”
闻染望着许汐言。
许汐言又勾勾唇,往前倾下身子来,胳膊肘撑在膝头,一手托着下巴,好似仔细观察闻染神色:“同情我啊?”
闻染摇摇头:“你不需要。”
许汐言直起背脊靠回椅背:“我是不需要。她不是作为心理医生而来,只是今天下午我妈妈过来以後,窦姐不放心,叫她过来看看。”
“其实,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许汐言松了松自己的指节:“我没什麽感觉。”
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总是很微妙。尤其到了许汐言这咖位,需要窦宸帮她挡的事太多了,很多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对旁人提起,但要对窦宸毫无保留。
说起许汐言的家庭,一言难尽。
父母都是名门之後,偏偏不是联姻,是自由恋爱结的婚。按说这样的幸福,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可世事就是这样,有钱,有爱,有看似能抵御一切阻碍的优越条件。
相处久了,当激情囿于逐渐平淡下来的家庭责任,感情却也会逐渐被消磨。
他们换了许多地方生活,试图在生活中引入新的激情,却无甚用处。
许汐言的母亲百思不得其解,情绪逐渐失控。
在经历了数年家里珍贵瓷器被砸碎的争执後,父亲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许汐言六岁那年,母亲身边也开始出现其他男人。
跟母亲相处最久的,是一名有世袭爵位的英国老绅士,酷爱东方文化。他与许汐言并无什麽龃龉,总是以礼相待。只不过,许汐言见到他的时间不多,更多时候,是他陪母亲去参加聚会,应酬,跳舞。
留许汐言和保姆在家。
後来保姆跟她母亲说:“小姐并不需要我。”
小小许汐言的确不需要,她已开始学琴,每天着迷般花大量时间练习。其馀时间,她看卡通,家里有支天文望远镜,她甚至从那年纪就展现出对天文学和数独的兴趣。
她也从不苛待自己,会明确的跟保姆说:“我今晚想吃炸鸡翅。”
又或者提出,让母亲回家时,帮她从街角最有名那家蛋糕屋买一只香草千层。
母女俩相安无事。大概从那时起,她已学会把自己当大人看待。
所以当那日保姆跟母亲告假时,母亲没说什麽就准了,也并未再请临时保姆。
火便是在那夜起来的。
她家的别墅是庄园般的古董洋房,巨大的棕榈叶很是旖旎,但屋内电器线路总有些老旧。还是邻居看到起火报了警,并告诉消防员:“屋里还有个六岁的小女孩!”
许汐言被消防员救出来的时候,看到母亲和那位英国老爵士站在警戒线外围,而她父亲甚至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