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染问:“格鲁吉亚的石头堡,你去过麽?”
“没有。”
许汐言去的,大多是一些更刺激或更壮阔的地方。
闻染轻声道:“我去过。”
“大学毕业後我找到工作,攒下了第一笔钱,送自己的成年礼物,就是去了格鲁吉亚的石头堡。”
闻染说话间站起来:“还有。”
她在许汐言腿上坐的腿有些发麻,站起来时勾腰揉了下自己的膝盖。
走到写字台边,拉开抽屉,取出一部手机。
不是现在更普及的苹果,而是一部诺基亚。当年她还上着钢琴课,家里经济并不宽裕,这部手机是舅妈淘汰下来不用的,给了她——不是免费,是低价“卖”给柏惠珍的。
她拿去刷机,终于去掉了所有舅妈使用过的痕迹。
她把这手机和充电器留到现在。五年前充电器坏过一次,她花高价从淘宝另买了个二手的。其实她平时也不开机,保持着每年充几次电的频率,保持这手机的正常运转。
这会儿她拿着手机和充电器,接到写字桌上的插线板上,看了眼小小电池图标,显示正在充电。
她把手机放到桌面,转身,倚住写字桌边沿,对仍坐在地板上的许汐言说:“等一会儿,需要充会儿电。”
见许汐言指间夹着支烟,燃得剩了小半,她扭腰,去写字桌上摸到烟盒和打火机,也给自己点了支。
许汐言盘腿坐着,烟灰缸被她拖到面前来了,一手垂在膝头,望着闻染。
闻染倒是没看她,垂着睫羽,一只手垂在身前,另一只夹烟的手搭在腕子上,时不时扭头去看下桌面手机充电的状态,又转回来,继续安静的沉默。
许汐言望着闻染。
淡蓝的亚麻衬衫被她俩揉皱,就显得更薄,半透的宣纸一般罩在她身上。她仍没穿回裤子,露出一双纤长的腿,和手腕一样,脚踝处微微的叠着。
时不时擡起腕子,抽一口烟。
她看着烟雾缭绕,看着指间烟灰掉了一点到地板上,又或再去看手机充电充得如何,就是不看许汐言。
平素垂顺的长发此时微微乱着,露出仍在发红的一点耳尖。
许汐言很少看到这样状态的闻染。
好似刚才周身的汗,洗去了平时周身的素淡,有什麽更真实的丶更惹人心动的东西浮上来。
许汐言另只没夹烟的手,指尖在木地板上轻轻敲着。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是在无声弹奏李斯特的《狩猎》。
这是一段极之矛盾的旋律。快而激烈的节奏中,却必须保持分外的优美。又或者倒过来,始终优美的韵律里,必须找到快而激励的内核。
许汐言倏然发现,这很像闻染带给她的感觉。
闻染就是这般的矛盾。
安静内敛的外表下,闻染有着非常极致的灵魂。就像她方才贴过来吻许汐言,贴在许汐言身上,两人连曲线都交缠。
这时许汐言坐在地板上抽烟,唇瓣上依然沾染着被她吮咬过的酥痛感。
这会儿她发觉许汐言瞧着她,擡眸,冲许汐言笑了下。
五官那样素淡,可那笑颜近乎于魅惑,简直像灵魂的什麽底色浮上来。
许汐言心底震慑,在地板上敲击无声钢琴乐的指尖蜷了蜷。
她一贯喜欢矛盾的旋律,让她一层层探究。
或许,这也是她对闻染着迷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指间的烟雾缭绕在一起,窗外雨声淅沥,直到两人的烟都燃尽了,闻染扭身看了下手机:“好了,应该可以开机了。”
她把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来,长按开机,然後往前倾身,把手机递给许汐言:“看相册。”
许汐言接过。
一张张翻过,眼神流露震撼。
全都是她,高中时的她。
事实上,照片里并不真正有她。
闻染只是拍校园里香樟的树荫。拍灰白墙面的教学楼。拍学校自行车棚的淡绿一角。拍校门口斑驳了边缘的斑马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