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刚刚跟陶曼思说完——她没有碰到许汐言。
而且她有个奇怪的心思。
如果许汐言说跟她在一起,她怕人人心里会暗想:闻染?她赖着许汐言干嘛?
光芒万丈的许汐言,和平平无奇的闻染。
人气颇高的许汐言,和隐形人般的闻染。
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许汐言,和聊天时不知怎麽接话的闻染。
要怎麽说,才能使他人明白,那个黄昏她们共享过多媒体馆的一只鲸鱼,那巨大的尾翼一扫,如交响乐齐声奏鸣,使她们心尖最柔软的那一块发出同等频率的震颤。
许汐言走近了,闻染就不好意思再看她,转而盯着她格纹衬衫下摆的褶皱。
耳畔听许汐言说:“没有。”
闻染一愣。
她不知许汐言为什麽会说谎。
总不至于和她一样,想把这个以为平平无奇丶却分外震撼人心的黄昏,也变作心底私藏的记忆。
那麽许汐言,大概是怕麻烦吧。
这时赵恬和张馨园也挽着手臂走来,罗欣频道:“晚上好像没什麽跨年活动,咱要不要去江滩看烟花啊?”
“现在过去太晚了吧,占不到什麽好位置了。”
“去完江滩再回家太晚了,我妈会说我的。”
“那咱就,先散了?”
不要。
闻染在心里默默的说。
但从小,她就是最会藏匿自己感受的那种人。在一个大家庭里,妈妈让着舅舅,她让着表弟。後来上学,有任何集体活动,她也总是随大流的那个。
如果人人都想去某个地方玩,她绝不会说自己不想去。
反之,如果人人都不想去,她再动心,也不会把想去宣之于口。
怎麽说,也不能概括为“察言观色”,就是对自己的位置有充分认知。
如果她有许汐言那样的光彩夺目,她一定也恣意的表达所思所想,享受世界对自己的纵容。
可她实在太过普通,没享受过世界的迁就与偏爱。
即便再不想要这今年的最後一天结束。
这在青春里遇见了一场风暴的一年。
这在多媒体馆里共赏了虚拟鲸鱼的一天。
闻染静静擡眸,望着路边一盏浅黄的灯。
神情那样安静,只在心里振聋发聩的喊:可不可以,不要结束。
许汐言瞥了闻染一眼。
“我觉得。”
许汐言说话的时候,所有人会习惯性向她看过来。
她是一贯的坦然,大概从小便已习惯这样的瞩目。
“其实这旋转木马,晚上亮起灯来的时候也蛮漂亮的对吧。”她笑起来,是路灯下的星辰,赏赐般的坠落凡间。
她这麽一说,大家都往右手边的旋转木马望过去。
小时候人人来海洋乐园都坐过的,只是这些游乐设备常年没换新过,连颜料都随岁月风化般,透出一种淡薄的老旧。
原地旋转的游戏,也不再吸引追寻更多刺激的年轻人。
只有当许汐言用一双外来者的眼睛,来打量这座她们从小熟悉的乐园,她们好像才跨越了岁月,又一次认真打量起这旋转木马——
似有魔法。
一圈如伞帷垂下亮着如碎星般的暖色小圆灯泡。
颜色各异的旋木背脊生出小幅度展翼的翅膀。
褪去了蜂蜜色调的南瓜形马车勾勒记忆里经年的童话。
一群女孩互相对视一眼:“那要不……”
“玩完这个再回去?”
“哈哈会不会有点幼稚。”
“有什麽关系啦?反正好多年都没玩过了。”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闻染长长暗暗的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