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汐言对着黑白琴键,没擡头。
如果那日在夕阳下她能轻松笑着对闻染说出那句:“如果是你写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答应哦。”
这时她反而有些不敢开口。
心里第一次的心跳,与钢琴无关,与蹦极无关,与极限运动无关。
很多年後,记得有一任女友问过她:“学生时代有喜欢过什麽人吗?”
许汐言答:“没有。”
“没有早恋?这麽乖啊。”
“倒也不是乖。”
那时许汐言无端想起和闻染一起度过的那个夜晚。
她的学生时代总是忙碌,被太多事情分了心神,谈不上喜欢,可的确有过她记了很久的悸动,与一个安静的丶内敛的丶总喜欢在人群中把自己藏起来的女孩有关。
******
闻染悄悄离开了琴房。
那晚的记忆太完美了,完美到闻染觉得自己多留一秒的话,就要破坏那份完美了。
後来许汐言的确没再来找过闻染,相较于许汐言已提前被柏丽思皇家音乐学院锁定的顺风顺水,闻染的前路则要模糊得多。
班主任找她谈过一次话:“到底走艺考还是考普通文化课,你早点拿定主意呀。”
回家後她跟柏惠珍说起这件事,柏惠珍先是问了句:“你自己怎麽想?”
闻染不知怎的,先是说了句:“妈妈对不起。”
柏女士愣了下。
果然“对不起”丶“我爱你”这种电视剧里说出来煽情得要死的话,在现实生活里说出来尴尬得令人脚趾抠地。
柏惠珍:“啊呀,你这孩子……”
对不起什麽呢。
对不起我的钢琴没有好到维持住幼时天赋,让你为我骄傲得挺起腰。
对不起我的钢琴没有差到让你痛快骂我一通,说我从小带你上课那些钱不如拿来买土豆。
对不起我总是不足够好,也不足够不好,总是卡在这样尴尴尬尬丶不上不下的境地。
柏惠珍过来揽住她的肩:“不着急啊,不着急,一周後不是还有一次钢琴比赛麽?我们参加完比赛看看结果再说,好伐?”
那场比赛是在下午。
大部分参加比赛的学生,肯定一早就去会场练琴外加做准备了,除了闻染这种不知走艺考丶还是考文化课的,就还是背着书包到学校来上课,中午再由柏惠珍接去会场。
起得有些晚,踩着早自习的点冲进教室,所以下早自习後才跟陶曼思说上话。
陶曼思笑嘻嘻问她:“去买早饭麽?”
“好呀。”
一直走出教室,陶曼思还在笑。
闻染不得不问:“你笑什麽呀?”
“别装啦大寿星。”陶曼思扬唇道:“生日快乐!”
“你还记得呀。”闻染不是那种人气学生,所以她的生日,也只有陶曼思一人记得。
而这时前方人群中,和白姝并肩走在一起的许汐言回了一下头。
透亮的晨曦中,少女走路总喜欢微微低头,笑得很淡。
许汐言心想,十八了呀,闻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