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染对她从来都是——要麽就要全部,要麽就什麽都不要。
许汐言跟陈曦说:“我还是应该先把自己理清楚,然後再来找她。”
一周後,许汐言远赴法国。她在机场的那组街拍,直接被粉丝刷上了微博热搜第一。闻染站在地铁里,拉着吊环,沉默看身前两个女生握着手机,兴奋的讨论许汐言。
再之後,许汐言消失了。
就像她以往每一次成功演出後都会去尽情玩乐一样,她再一次出现,是在墨西哥的普奇图奥被拍到。这里最着名的冲浪点被称作波普特罗,会掀起世界级的巨浪。
她被一位粉丝拍到,坐在海滩的沙砾中,穿一身素黑的冲浪服,头发湿漉漉披在脑後,不过她的冲浪板是火焰一般的红。
她素颜全无妆容,架一副墨镜,掩去大半张面孔,没任何表情的望着远方墨蓝的海。
她之前在巴黎弹奏贝多芬的《悲怆鸣奏曲》,这首奏鸣曲创作于狂风骤雨的欧洲动荡年代,被誉为光明与黑暗的对照,悲苦与欢乐的交替,一切矛盾的结合体。
有幸亲临现场听许汐言弹奏的人,说许汐言以此重新定义了“美”和“悲怆”。
人人都说,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天才还在不断进步。许汐言的钢琴,好似又进阶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那场演奏会的观衆谨守秩序,并没有任何录音录像流出,许汐言到底弹出了怎样的“绝唱”,成了一个迷人的谜。据说要出官方录制版的CD,无论是不是许汐言的粉丝,都疯了似的去询问购买渠道。
她在波普特罗被拍到的这天,闻染正跟奚露和郑恋她们聚会。
奚露握着手机感叹:“看看,什麽叫天才,这就叫天才。尽情的弹琴,然後尽情的疯玩。”
她把手机亮给闻染和郑恋看。
闻染当时正因郑恋的上一个笑话而发笑,奚露这样说的时候,她有点没转过弯来,含着笑意一垂眸,许汐言那张照片就猝不及防撞进她眼底。
她下意识闪躲了眼神。
然後一点点的丶慢慢的,较劲似的,把自己的眼神扯回来。
先映入视线的是许汐言的冲浪板。
接着是许汐言裹着冲浪服的纤长的腿。
直角形状的肩。
最後她的眼神,定在许汐言那张没什麽表情的脸上。
闻染忽然想,从她十七岁遇见许汐言到现在,过去多久了呢。她的人生被一分为二,她认识许汐言的人生,都快和她不认识许汐言的人生一样长了。
她真的可以告别许汐言吗?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无论过去多久,再看到许汐言这张脸的时候,心脏还是竹简毛刺刮过一样的钝痛。
她很能演的。
但这一次奚露瞧出了她的异常:“你怎麽了?”
她笑着指指桌上的薯条:“这烟熏风味的酱也太辣了吧。”
郑恋附和:“就是的喔!刚才我吃了一口,呛得我直咳嗽。”
闻染笑着望了眼窗外。
她们这张餐桌靠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擡起视线望出去,能看见夜空的颜色很深,是一种海水尽头般的极黯的蓝。
像许汐言以前给她买过的那瓶墨水,一样的颜色。
其实跟许汐言真正分开这麽段时间後,闻染终于敢去回忆思索,在她们顶着“合约情人”名号相处的那段时间,许汐言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她可以捕捉到很多很多的细节,笑和眼神,与爱相像得一如孪生。
可她到底不敢那麽想。许汐言那样的人,真的敢去爱吗?
直到一个聚会,闻染为了工作室的发展去了。她学会了递名片,学会了敬酒,学会了说一些有关工作室的漂亮话,但还是学不会虚与委蛇。
当她的笑容未来得及褪去,端着杯琴酒从一位潜在合作夥伴身边走开的时候,瞧见了窦宸。
她立即往人堆里钻。她现在都快应激了,别许汐言又跟窦宸在一起吧。
窦宸却向她走来:“嗨。”
她只得站定:“嗨,窦姐。”
其实她现在成熟很多了,以她的资历,调律圈子里也开始渐渐有人唤她“闻染姐”了。她剪着利落的一刀切短发,穿白衬衫和灰西裤,见到窦宸时那微妙的一抿唇,好似体内最後残馀的十七岁的她在作祟。
窦宸说:“不用紧张,她不在国内。”
闻染这时镇定下来,笑笑:“在也没什麽。”
窦宸问:“有空麽?有些关于汐言的事,我想告诉你。”
关于许汐言的什麽事情,是需要窦姐来告诉她的?
闻染犹豫片刻,到底是点了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