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自己在找什麽,一直走到路边种着的一排香樟边,她坐到对面长椅,给自己点了支烟。
陶曼思给她发来信息:【你在哪?】
这……闻染环顾了下四周,笑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哪。你怎麽有空给我发消息?】
【张哲文刚把我送上出租车。】
【你们这麽早就散了?】
【我不放心你呀!】陶曼思又问:【你到底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一路乱走过来的。】
【那你分享个实时地址给我,我打车来找你。】
【好。】
不一会儿,陶曼思到了。
闻染站起来,两人循着窄窄一条路沿,脚跟抵着脚尖,双脚交替着慢慢往前走,要是从路沿上跌落,就算“死”了。
她俩从小内向,也不跟其他女生一同玩游戏,这是她们小学时的消遣。後来上了高中,有时晚自习上课前无事可做,她俩还这样玩。
这时闻染背着帆布包走在前面,陶曼思跟在她身後。听闻染走了一段後问她:“曼思。”
“嗯?”
“你是怎麽猜出……我喜欢的人是她的?”
“怎麽说呢,一旦知道了你有喜欢的人,回想起来,就会觉得你对她太不一样了,特别的冷。”
闻染在前方轻轻一声笑。
陶曼思忖了忖,还是问:“你们俩怎麽样了?”
“结束啦。”闻染往前走两步,转身,冲陶曼思笑着,倒退着继续往前走。
陶曼思提醒:“你小心点,别真的摔下去。”
闻染弯着唇角摇头。
陶曼思不知怎的心里一酸——之前说起许汐言的闻染,埋在她膝头哭。现在说起许汐言的闻染,在冲着她笑。
可现在闻染的笑容,分明比之前的眼泪更让她难过。
她忍不住问:“为什麽结束了?”
“曼思你说,连你都发现我喜欢的人是她,当她听说我有喜欢的人时,为什麽从来没想过,我喜欢的人会是她呢?”闻染继续弯着唇:“因为我觉得,她潜意识里在刻意回避一切深厚的情感。”
“对她来说,一切都不长久,因为她不允许自己长久。”
“她对这个世界感兴趣,那只是一种很轻盈的兴趣,她把一切当成体验,填到她的钢琴乐声中。可当她发现,一段感情重到她背负不了的时候,她就怕了。”
陶曼思轻声问:“怕什麽?”
闻染抿抿唇,只是很模糊的说:“怕受伤吧。怕她像飞蛾扑火一样投入一段真正的感情里,那把火最终会烧到她自己头上。”
“你知道吗,她今晚给了我一张演奏会的赠票,她在舞台上弹了《月光奏鸣曲》。她说,以後在公共场合,再也不会弹这段旋律了。”
闻染恰巧走到一棵香樟树下,伸手拍了拍树干,笑着对陶曼思说:“我把我自己都掏空啦,填进她的这段旋律里。除此之外,我再没有什麽能给她啦。”
“所以,我真的该跟她说再见了。”
那晚闻染一滴眼泪也没落,也没说要去路边便利店再买几罐啤酒。
她和陶曼思聊了一会儿天,然後各自打车回家。陶曼思本想送她,她说不用。
陶曼思回到家,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搜许汐言的消息。
演奏会的盗摄是严令禁止的,但许汐言临时起意演奏的那段《月光奏鸣曲》实在太震撼了,有人忍不住录了几十秒,放到微博上。
陶曼思点开来听,阖上眼。
不知怎的,脑子里浮出方才闻染在香樟树下,月光被树冠滤过一道落在闻染的脸上,那安静的笑容好似碎成了一片片。
陶曼思忽然就明白了闻染的那句话——“我再没有什麽能给她啦”。
闻染的确把自己掏空了。
她把自己的十年,自己所有的悸动与心思,自己所有睡不着的夜晚和一个个梦境,所有的胆怯与勇气,像今晚碎落的那个笑容般,撕碎成了一片片,填进一首《月光奏鸣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