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来问过闻染。
闻染只说:“理念不合。”
“怎麽不合了?”
“他们总希望我调得快一点,好赶着去接下一单。”
“哦明白了,因为我这里生意不好,也不用赶着去接单,没人催你是吧。”
闻染弯唇。
何于珈看过闻染调琴,的确很慢,也很精细,对待钢琴就像对待一位老友,宁心静气听它的喁喁私语。
闻染被何于珈送到出租屋楼下,挥手跟她道别。
又过了一个月,许汐言要回国巡演的消息铺天盖地。
工作室的同事每天都在哀嚎:“呜呜呜抢不到票!黄牛票也买不到!珈姐的朋友也弄不到票!”
“一开票就秒没啊!”
“到底是什麽人抢到了汐汐言演奏会的票?”
闻染总是躲开去。
奚露来问过闻染一次:“你不抢票啊?”
闻染淡笑着,给的理由很有说服力:“穷。”
几千块的薪水,还要租房。
“好吧。”奚露无法反驳:“我就是听说,你是从小学钢琴的,还以为你会对这种顶级演奏会很感兴趣。”
她问闻染:“你现在还经常弹琴麽?”
闻染张了张嘴:“弹得少了。”
这天下班回家,柏女士要做腌笃鲜,她被拖进厨房帮忙。
一直到晚上洗头洗澡,躲回房吹干头发,她的吹风机也是蓝色的,像一阵海风往一头长发上招摇。
等到所有人都睡下了,她才悄悄下楼。
客厅里她的那架钢琴还摆着,舅舅一度动过把它卖掉的心思,可一来旧钢琴也卖不了多少钱,二来逢年过节来了亲戚,闻染弹两首还可以帮他争点面子。
于是钢琴一直就这麽放着了。
其实许汐言说得对,没了比赛和考学的压力,闻染反而保留了对钢琴的兴趣。
顺利考入调律专业後,起先,她也很愿意对着钢琴弹两曲,自己做一些练习。
舅舅总是捧着报纸在客厅里冷哼:“又不愿意考钢琴系,现在弹来弹去的,还有什麽用?”
不能当成职业,就是无用。
不能挣钱,就是无用。
闻染默默合上钢琴盖。
渐渐的,她就弹得越来越少了。
可是今天,当她被奚露问及要不要抢许汐言演奏会票的夜晚,她一个人穿着洗到发白的淡蓝睡裙,像一片褪色的海,坐在窗口的月光里,对着她的钢琴。
打开琴盖。
不欲惊醒任何人,所以只是指尖很轻的触了一下白键。
嘣。
发音不清脆,转瞬即逝的暗哑。
她还喜欢弹钢琴。
十岁以前她也体会过当一个“天才”的滋味,可到了现在,她和真正的天才许汐言之间,有了怎样山海鸿沟般的差距呢?
闻染合上钢琴盖,站起来,静静踩过嘎吱作响的旧木楼梯。
上楼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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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工作室的话题日常带到许汐言。
郑恋一手撑着下颌,刷着手机:“许汐言到底什麽时候回国啊?每天都有粉丝去机场接机,还没等到她,她的行程也太保密了吧。”
“许汐言一直就这样啊。”奚露道:“工作之外,她不愿意被打扰太多的。”
“说起来,演奏会也没多久了,第一站就是海城,她怎麽还不回国准备?”
奚露玩笑一句:“她那样的天赋,还需要准备?”
“也是。”郑恋叹口气,把手伸到面前,看看自己的手指:“同样都是手,你说人家的手怎麽长的?估计她就算头天晚上喝到烂醉,完全不准备,第二天登台照样惊艳全世界吧。”
这时工作室的座机响。
闻染正欲躲开她们的聊天,忙不叠离开茶几边过去接。
“喂,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