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女生喜欢女生这种事
撒哈拉沙漠里卷起席卷绿意的狂风。
南极洲从不结冰的唐胡安池凝出层层霜冻。
鲸鱼一改迁徙习性留在原海域跨越漫长的冬。
闻染把手机收起来,翻出深深藏进杂志堆里的《国家地理》。
不是许汐言送她的那一本,那一本被她随巧克力脆片铁盒丶手工蜡烛和原版情书一起藏进抽屉最深处上锁。这是她後来重新去买的一本。
那是九月刊,然後,又买了十月刊。
其实这两本杂志也没什麽好藏,柏女士一定不知它和《知音漫客》丶《看电影》之间又有什麽不同。可闻染心虚,暗恋一个人的心情,像兔子长出长尾巴。
两本杂志反反复复的看,到纸页边缘都打卷的程度,所以脑子里记下了那麽多自然奇观,分明自己的地理成绩一点也算不上出衆。
只是。
能想象一切违逆自然规律的奇迹发生。
却也不能想象,闻染和许汐言的名字後面,缀上「在一起」三个字。
第二天一早起床,柏惠珍吓了一大跳:“你昨晚没睡好啊?”
“哪有的事。”
“黑眼圈都掉到下巴嘞。”
“学习太累了吧。”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买两个楼下面包房的面包当早饭好了呀,提起精神来。”
柏女士说着,匆匆下楼去了。
高三生涯着实辛苦,推着脚踏车走出老弄堂,红砖墙和常春藤都还沉沉睡着,淡灰白的空气里像老照片一样出现一颗一颗的噪点。
闻染扎着马尾,浅浅的打个哈欠,要再往前走一段,才能听到有早起的阿姨互相招呼着去买菜。
“今天的小油菜新鲜伐?”
又或者说:“白萝卜脆甜的哟。”
柏女士站在刚刚开张的面包店门口,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
这种弄堂里的老式面包店,没有什麽漂亮印花的纸袋,闻染带着马尾上怎麽都压不下去的那一缕翘,走过去。
柏女士把塑料袋往她手里一递:“拿去啦。”
“怎麽是豆沙馅的啦,那麽甜。”
“就是要甜一点才好啊,让你打起精神头来。”
闻染接过面包,张了张嘴。
柏女士还在絮絮说着:“今天买两只猪脚回家炖炖好了呀,看你累得脸都垮了,要让你爸爸拿铁钳勾着把毛都熛干净的呀……”
望了似有淡灰色薄雾的晨曦中的女儿一眼:“怎麽?”
闻染不知该怎麽问出口。
她想问,妈妈你是因为很喜欢爸爸才跟他结的婚麽?有喜欢到一靠近他心跳就乱飞的像早上起来不温驯的头发麽?如果我很喜欢的人不是一个普通人怎麽办呢?
她注定光芒加身。注定远走高飞。注定升腾到我够也够不到的天穹去,像太阳,直直的看她一会儿也会被灼伤。
她不会住在老弄堂的旧房子里。不会下楼买四块钱一个的豆沙馅面包。不会用铁鈎勾着猪脚站在竈台边用火熛掉细毛。
她会笑着跟我说:“如果是你写的话,或许,我可以考虑答应哦。”
想牵她的手。
想看她更多笑起来的模样。
想把她蓬松卷曲的发挽到耳後,问一句:“这样扫着你的眉毛不会痒麽?”
可是。
闻染忽然哭了。
烦死了,明明一点都没想哭的,为什麽开始暗恋一个人後会变得这麽爱哭啊?一点都不发出抽噎的声音,甚至随时还能摆出笑模样,只是眼泪无声的从眼眶里滑下来,像夏末时分一场安静的太阳雨。
很奇怪,很矛盾,可是止不住。
柏女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开始翻自己睡衣口袋里,有没有带着本意用来擤鼻涕的纸巾:“不想吃豆沙面包也不至于哭啊。”
闻染哽着说了一句:“不是。”
只是如果注定要失去。
像烟花绽开後更能意识到夜空的墨黑。
像热闹的聚会散场後总会觉得寂寞。
像吃过很甜的橙子後再也不能吃很酸的柠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