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厅的老板认出了徐世继,热情将他们迎进门,叫人送上茶点,坐下和徐世继叙旧。
徐世继难得没什麽架子,就着茶水花生和老板闲聊,聊的都是几十年前的陈年往事。
徐燊和湛时礼陪坐在旁,徐世继简单介绍说徐燊是自己儿子,徐燊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那老板忽然问他:“你是凤露的儿子?”
徐燊自喉间模糊带出一声“嗯”。
“难怪,”对方感叹,“你跟凤露长得真像,那个时候凤露在我这里唱歌,继哥每晚都会来给她捧场。”
歌舞厅内灯光昏暗,徐燊脸上的情绪也看不分明,他什麽都没说,任由对方兀自忆往昔。
徐世继有些尴尬,老板毫无所觉,还在说着他从前的风流史,之後老板被接待小妹叫走接电话才终于安静下来。
徐燊轻轻捏碎了指间的一粒花生米,听到徐世继说:“我跟你妈妈是在这里认识的,那时候她很年轻丶漂亮,像朵鲜花一样,是我辜负了她。”
徐燊点了点头,始终没有接话。
说什麽辜负不辜负,他妈妈在徐世继这样的人眼里只是个妓女丶玩物,从一开始徐世继就没打算负责。
人死了这麽多年不见徐世继做过什麽,现在带着他这个儿子来这里重温旧梦,想借此拉近父子关系,简直荒谬。
徐世继大约也觉得意兴阑珊,坐了片刻便说要走。
上车时徐燊说有些口渴,车上水喝完了,他自己去旁边便利店买。
结账时湛时礼过来,提醒他:“动作快点吧,等久了老板会不高兴的。”
徐燊拧开矿泉水瓶盖,慢慢喝了一口:“急什麽,他自己要来这里怀念我妈,让他等着吧。”
湛时礼问:“心情不好?”
徐燊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换做你被人当面说起自己老爸是个嫖客,老妈是个歌女娼妓,你会心情好?”
湛时礼说:“老板这样的风流账很多,到现在也没断过,他还记得你妈,说明当初也是有些真心的。”
“你信吗?”徐燊不屑一顾,“我一出生,我妈就抱着我去了他们家,被他太太赶出来了,他连正眼都没瞧过我,直到我六岁他突然找上门,你知道他是想做什麽?”
湛时礼的目光一顿,徐燊看着他继续说下去:“我那个三哥当时心脏病严重,需要换心,短时间内没找到合适心源,他们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可惜配型没成功。”
徐燊轻描淡写如同说着一则笑话,湛时礼的喉咙很缓慢地滚了滚:“真的?”
“真的啊,”徐燊笑着,“听说是我那个爷爷的意思,他最宠徐子康,反正我一个妓女生的私生子死了也没人惦记,还免得坏了他们家名声。他们以为我那时年纪小不知道或者不记得,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
他说着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着的眼睛里终究浮出了冷意:“这里,都记着呢。”
“你说徐子康的命多好啊?”徐燊的语气愈轻蔑,“後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了心源,也是,徐家家大业大,有钱总能使鬼推磨,可惜换了别人的心到底不是自己的,你看他现在不还是个病秧子。”
湛时礼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不出安慰的话或许徐燊也不想听,最後自裤兜里摸出颗糖递过去:“走吧,上车了。”
湛时礼已经转身先朝车边走去,徐燊低眼看了看手心里的糖,指尖摩挲了一下,剥开含进了嘴里。
他们上车时,徐世继忽然说还想去拜妈祖,让他们不用跟着,自行回去。
徐燊提醒他:“爸,现在不早了,再去趟妈祖庙可能会耽搁到很晚。”
“我知道,没事的,”徐世继微微摇头,“让老陈送我去就行,你们先回去吧。”
徐世继坚持,徐燊便不再强求,叮嘱了司机老陈照顾徐世继,和湛时礼一起下了车。
车开走,他回头冲湛时礼揶揄道:“一会儿拜观音,一会儿拜妈祖,都不是一个教派的神佛,拜来拜去在哪里心都不诚,不知道算不算病急乱投医。”
湛时礼擡手按了一下他後背:“也许你爸有什麽事情要去做,不想我们跟着吧。”
他挥手招计程车:“走吧,送你回去。”
回到徐家大宅已经六点多,秦素听说徐世继去了妈祖庙也没多问,特地留湛时礼下来吃晚饭。
徐子康也说:“是啊Nic,你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湛时礼看到一旁徐燊眼中的戏谑,答应下来。
徐子仁一家子都不在,餐桌上只有他们几个,边吃饭边闲聊。
这顿饭快结束时,家里电话响起,片刻後佣人欢姐慌张进来餐厅:“太太不好了!刚有人打电话来,说老爷在他们手里,要我们准备三千万给他们!”
“什麽?!”秦素大惊失色,手里的汤匙掉落桌上。
徐燊的眉峰动了动,意外只有一瞬,想到什麽下意识看向餐桌对面的湛时礼。
只见他面色镇定,已经反应迅速地开始安抚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