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开始景佑帝还以为自己只是中了普通的毒,醒过来便没事了,薛时堰丶谢欢还有汪时非等人都瞒着景佑帝没告诉他真相,只是私下催促着太医研制解药。
可三日醉本就无药可解,短短三日的时间太医院也不可能将数百年都没研制出的解药做出来,眼看着到了最後一日,瞒无可瞒,汪时非哭丧着脸,满脸心痛的踏进了乾元宫。
“陛下。”
汪时非的声音本就尖锐,因着心中悲戚而显得更加凄厉。
第三日时,景佑帝已经起不了身了,喉间像是被浓痰堵塞,只稍一开口,便会气喘伴随着难言的窒息感。
他与汪时非相处多年,只一听汪时非的声儿,心头便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景佑帝艰难的偏过头,双眼浑浊的看向汪时非,左手艰难的从锦被中伸出朝着汪时非伸去,嗓音晦涩难听,“汪丶汪时非。”
“奴才在—”汪时非应声,像往常那便殷切的将景佑帝扶起,半躺在床头。
景佑帝喉咙滚动一下,汪时非便熟练的端起痰盂放在景佑帝胸前,方便他将喉间的堵塞物吐出。
只是即便吐了出来,喉间很快又有了堵塞感,就像是吐不完一样。
“咳咳……好了……”
景佑帝无力的擡手将痰盂往外推了推,指使着汪时非将痰盂放下。
待胸口的闷堵感下去一些,景佑帝忽而问道:“汪时非,你老实说,朕这病到底要什麽时候才能好。”
汪时非怔在原地,老眼涌出一股泪,抽噎道:“陛丶陛下—”
猛然跪倒在地,汪时非凄厉又悲伤的趴伏在景佑帝的床边,哭道:“林太医说您中了三日醉,这毒丶这毒……无药可解!”
“无药丶可丶解。”
景佑帝像是没听懂一样,一字一字的重复道,每说一个字眼中的光便逐渐黯淡下去,直至最後成为一潭死水。
“去丶去将薛时堰叫来!咳咳……”景佑帝忽而激动道,只是他现下身子不好,一激动就咳个不停。
汪时非吓了一跳,赶紧给他顺着胸口,安抚道“陛下丶陛下,您别急,煜王在良妃娘娘那儿呢!奴才这就让人去喊他来。”
说罢朝着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便匆匆出去喊人了。
薛时堰丶谢欢还有良妃娘娘三人一道前来,刚刚踏进屋中,便见景佑帝趴伏在床上对着痰盂一顿呕吐,面容狼狈,整个房间内萦绕着连龙涎香都压不住的怪异味道。
谢欢心头唏嘘,不过短短几日间,景佑帝竟形容枯槁,面色蜡黄,身上泛着淡淡死气。
“堰儿,你过来。”好不容易再次吐完,景佑帝朝着薛时堰招手,目光在看见良妃娘娘时顿了顿,声音嘶哑道:“良妃你也来了。”
“陛下。”良妃朝着他福了福身,面上留有一丝不忍。
谢欢摸了摸鼻子,心中自嘲道:景佑帝眼里当真是半点看不见他。
不过他并不是个纠结的性子,既然景佑帝当看不见他,他就乖巧站在一旁不吭声不吭声就行了。
“父皇,”薛时堰上前,单膝跪在景佑帝床前,恭敬道:“儿臣在。”
景佑帝在汪时非的帮助下,艰难的撑起身子,道:“堰儿,朕当真中了那劳什子三日醉吗?”
薛时堰点头道:“是。”
景佑帝又问:“这毒当真无药可救?”
薛时堰:“是。”
景佑帝抖着嗓子问:“今日,可是最後一日。”
黑瞳暗下去几分,薛时堰依旧回道:“是。”
“混账!”
景佑帝忽的发作,扇了薛时堰一巴掌,只是他本就病重,这一巴掌并没有什麽力度,反倒是他自己险些从床上跌了下来。
“陛下!”汪时非尖叫着扶住景佑帝摇晃的身子。
薛时堰顺势一擡手,止住景佑帝下坠的身子,将人往上扶了扶,待他坐稳後复又跪了下去。
“你骗朕,你定然是在骗朕!”景佑帝含混不清道:“你想要朕的皇位,所以借此机会要加害朕!来啊!煜王心存不轨,将他拉去天牢,听候发落!”
殿内无一人动,见喊不动人,景佑帝心中怒火烧得更厉害。
“你们现在都不听朕使唤了,是吗!咳咳咳……”景佑帝捂着胸口,待一阵咳意过去,拽着汪时非的袖子,道:“汪时非,汪时非你叫人来,将煜王拉去天牢!”
“陛下。”汪时非眼中含泪,见他亲手伺候了三十馀年的帝王变得如此孱弱不堪,却没有任何法子。
宫中见风使舵之人向来如春草繁多,不过短短三日,他早已不是以前呼风唤雨的大太监了,他们现在只听煜王的命令。
见汪时非没有作用,景佑帝愤愤将他的袖子一甩,语气厌恶道:“好你个汪时非,朕赏你荣华富贵,你竟然背叛朕!该死!”
汪时非伏在地上,磕头道:“陛下息怒,奴才该死。”
左右的人使唤不动,景佑帝慌忙的四下探看,直到看见良妃时眼睛一亮,朝着良妃的方向伸出枯槁似的手,恳切道:“倾娘,你让堰儿救救朕。”
倾娘是良妃的乳名,除去两人刚成亲浓情蜜意时,景佑帝这样喊过她,良妃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再次听来,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