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真的保证这是最後一次了,小应医生?”
瞿期在一旁追着他闹,给他起些乱七八糟的称呼。
应知寒下了车才勉为其难开了金口,问了一遍似曾相识的话:“你为什麽要跟我保证?”
瞿期卡了一下壳。
对啊,自己为什麽要跟他保证呢?
上一次追着向应知寒解释,还可以说是怕自己一世英名被毁,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追着向应知寒保证,会重视自己小毛病,是因为什麽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
瞿期脑子忽然有点乱,他绞尽脑汁说:“大概因为我每一次麻烦到的都是你?”
道路两旁的灯光昏黄暗淡,但即便如此,在说完这句话之後,他也能很明显看到应知寒的脸色沉了下来。
瞿期以为他是不满意这个回答,但又觉得他的脸色比起不满意,用厌恶来形容更为合适。
他意识到什麽,顺着应知寒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巷口的阴影里有个人影。
对方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看到应知寒便冲过来,想要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但应知寒手一擡,躲过了他的双手。
这个人从阴影里站出来,路灯照亮了他的脸。
老实说,这人和应知寒长得并不算像,他看起来五十岁上下,此刻的穿着虽然挺干净,但面相有着人长期堕落後的颓丧样。
他曾经大概比现在稍壮一些,现在消瘦下来,就显得身上的外套大了一圈。
瞿期见他又想去抓应知寒的手,但伸到一半又停在空中。
“小知,”他的手收回去抻了一下衣服下摆,说,“最近在学校怎麽样?”
应知寒没回答这个问题。
这人也不生气,自顾自地继续到:“爸爸最近过得不算太好,都快吃不上饭了,所以你有多馀的生活费吗,能不能接济爸爸一点?”
听到“接济”这两个字,瞿期讥讽地笑了一声。
男人看了他一眼,又转回来望着应知寒。
应知寒比他高一头,垂直眉眼无波无澜地问:“施长青,你说完了麽?”
对方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大名,隐隐有些不舒服,但还是低声近乎哀求地说:“这次是真麽,要不是没办法,我真的不会再来打扰你,就一千,一千就行,我只要啓动资金一够,一定能……”
瞿期想到那天邱老太太说的话,此刻实在听不下去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树的阴影下走出来,毫不留情面地说:“你还挺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施长青大概没想到他会站出来,瞪了他一眼说:“你是谁,我们父子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瞿期听笑了:“你管我是谁,还父子,法律规定即便离婚了,父母也对孩子有抚养的责任,你尽责了麽?”
“你……”
没等施长青说话,他又接着追问道:“这十多年你养过他麽?尽过父亲的责任麽?在他身上花过一分钱麽?”
“别人找孩子要钱好歹还等孩子成年之後再来呢,他现在都还没成年呢,你看他有出息倒是赶紧惦记上了,你算个什麽东西?当他爸?你也配?”
瞿期本来就口齿伶俐,现在更是没打算给对方回嘴的机会,他跟个多发豌豆射手似的突突了一长串,听得对方面红耳赤。
施长青捏了捏拳,咬着牙说:“你最好别管闲事,你知道我以前是拳击教练吗?待会儿拳头不长眼落到你身上……”
他话音还没落,就看一直沉默的应知寒忽然把那个男生往身後拉了一下,自己挡在面前,开口的嗓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平静,却又更冰冷:“你敢。”
瞿期还没反应过来,他看着应知寒的背影怔了一秒,又从他肩膀那探出头说:“你在我家门口撒泼打滚搞尾随,还反过来问我是谁,你要不试试呢,看待会儿是你跑得快还是警察来得快?正好我还不知道报警是种什麽体验呢。”
他拿出手机,在拨号键盘里按下110,施长青往这边走了两步,还想再说点什麽,就听应知寒说:“你真想去吃牢饭是麽?”
施长青脚步一下顿住,甚至往後撤了一点,他又扯了一下衣角,恶狠狠瞪了瞿期一眼,转身离开了。
直到盯着这人上了车,瞿期才删掉键盘上的数字,准备转身回家,然而他走了两步,才发现身後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应知寒站在原地没动,他单肩背着书包,手指垫在书包的背带下,有一半身体陷在屋檐落下来的黑暗中,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瞿期站在几步外看了他一会儿,把脚边的石子踢过去,石子砸在应知寒的鞋边上,转了两圈停下来。
“还站着做什麽?”他说,“走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