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
从昨天的种种迹象来看,正好这位叫应知寒的同学兼租客脾气臭,不爱搭理人。只要对方往後安分一点,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当家里多了个幽灵。
反正在学校里的时间多,回到家里把门一关,谁也不理谁就行了。
这麽一想,瞿宰相倒非常满意自己的规划,连走路的步伐都轻盈不少。
然而轻盈不过一节早自习的时间,这位薛定谔的关系户就被语文老师短暂地摁在了他身边。
瞿期:“……”
语文老师姓周,个子不高,是个退休返聘回来的老头,年轻那会儿是语文教研组的组长,现在年纪比学生大几轮,头发都成地中海了,讲课的时候却依然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在年级上也是出了名的严肃。
他拿着复习题册子站在讲台上说:“这个册子是咱们教研组自己搜罗编撰的题,新转来的几个同学的还没来得及复印,所以你们各自凑合着看一看。”
瞿期幽怨地擡头看了老师一眼,不曾想刚好被抓包。
“你那是什麽眼神?”周老师一说起他就脑仁疼,“正想说你呢,最後这麽几个月了再不好好学,背两句诗词是能实实在在能帮你涨点儿分的——”
“——那杂志看那麽多,难不成能用到数理化上面吗?总不能仗着语文成绩好就乱来吧?”
瞿期嘀嘀咕咕的声音和周老师的嗓门重叠。
这段话听得耳朵起茧,他都已经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背完後他又乖顺地“嗯嗯”两声,保证道:“我这学期一定好好做人。”
周老师摆摆手,侧身让了一下:“行了行了,该坐好的赶紧坐好。”
等到应知寒在瞿期身边落座後,周老师又叮嘱道:“新同学这节课给我盯着他,要是他再上课看杂志,你就举手给我打报告。”
至此,什麽狗屁的宰相肚里能撑船都被瞿期扔到脑後,这几个字的前提是安全距离,而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应知寒,这个距离显然不太安全。
于是他托着椅子底往左边挪了些,虽然本就已经死死抵着多媒体了,这麽做只是徒劳。
但不知道谁曾经曰过:能不能做好是能力问题,做不做是态度问题。
至少他要把划清界限的态度摆出来!
应知寒的目光从眼尾落过来,像只是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旋即又收回去。
瞿期从他脸上看出两个字:幼稚。
老师很满意自己的安排,撸起袖子抖了抖练习册,正式开始讲课。
虽然不太愿意,但瞿期还是把练习册铺开放在桌面正中央,不然对方出去嘴皮一碰,往小说是他排外,往大了说就是孤立新同学,那他可罪过大了。
中老年人的声音有些沙哑,长篇大论地讲起文字难免让人觉得枯燥。起初的十几分钟,瞿期还能捏着红笔订正一下,听到後面就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好几次都把手伸到桌肚里了,想起旁边有个监工,又悻悻地收回来。
但他无意看过去,才发现应知寒并没有像别的同学那样凑得很近,反而连碰都没碰到桌面。
他腿上放着笔记本,必要时候会低头写一写,别人做这个动作时,总会有种弓肩驼背的局促感,他却坐得很直,看起来认真得不卑不亢。
老师把练习册翻了个面,开始讲後半段的阅读理解。
瞿期第n次打了个哈欠,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手一伸,从桌肚里掏出一本杂志铺在腿上。
自从上高中以来,他数不清被没收过多少本杂志,尤其是语文老师没收得最多。
可即使这样,办公室里那沓跟他书房里的一堆相比,还是算不上什麽。
以前柳昭离开之後,家里就变得空落落的,明明上学的时间也没减少,但回到家里却觉得钟表变慢了,日子漫长无比。
于是他开始看书丶看电影或者打游戏,那些名着名片被他看了个遍,各种游戏也几乎打到全通关进度百分百。
他甚至觉得已经没什麽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直到某天换台过程中,刷过一个播放着纪录片的频道。那其实是个很平常的大自然纪录片,是瞿期以前觉得没兴趣的东西。
但那个镜头里,他不知前因後果,只看到一头雪豹不停地挥着爪子,拯救另一只更小的丶半个身子已经被沙土埋住的雪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