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缘:“不告诉你。”在老鸨坟墓里。
“姐姐,”桃桃拽拽陆雪缘的衣领,又将她的狐裘斗篷掀开一点,“你这中衣都旧了,怎麽还有好多补丁?”
陆雪缘一顿。
桃桃看着她那张素面朝天,半点口脂都没擦的脸,诧异道:“你可是朝阳宗主,怎麽弄成这副样子?”
陆雪缘扶额:“年纪大了,不想花枝招展。没事了,你回去吧,桃桃。”
香火危机严重,她刚当上宗主,自己又不能停止修炼,到处都需要花销。
曾经的受害者太多太多,朝阳宗的钱都分给老百姓和受害者家眷了,人一多,金库也会被搬空的,目前还只能暂时用积蓄补给伤员,除了身上这一件秦熄给的鲜红狐裘,哪还有钱买别的装饰。
还好当初制作的香炉确实赚了不少银子,不仅如此,这里还包含老鸨的全部财産,那时杀了老鸨,陆雪缘将这些钱据为己有,就等着某一日能够用到。不过坟墓里藏的钱,她暂时还不想动用。
桃桃走後,她又想起白天那对夫妇,顿时心乱如麻。
总感觉这场灾难来得蹊跷,如果真是魔宗师所为,那定是冲她来的。那些老百姓,是无妄之灾,尤其是今日刑场围观的人中,每个人头顶仿佛有一片阴霾,在慷慨激昂过後,暴露出对死亡的恐惧,挥之不去。
良久,少女眼皮子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支着下巴睡着了。
当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时,陆雪缘闭着眼,下意识叫了声“秦熄”,下一瞬,咚咚咚的声音盖了过来。
有人敲门。
陆雪缘施法破开结界,门开了,羽童的声音沉沉的,“宗主,有弟子要见你。”
“弟子?”她想了想,“宣。”
一大堆女弟子陆陆续续走进来,穿得花红柳绿的,眼花缭乱。
曾经的朝阳宗不许女子过分梳妆,除非有喜事,不然她们的道袍只有黑白两色。
可现在宗主成了女人,自然就宽限了。
“夏宗主真给我们女人长脸!古安国几千年的历史,从未有过女人做官!”
“那个恶棍罪大恶极,千刀万剐都不过分!”
女弟子殷勤地给陆雪缘捏腰捶腿,眼里尽是崇拜。
这种场面,陆雪缘不足为奇。
古安国女子被规训久了,物极必反,如今好歹有个喘息的机会,自然不会再回到循规蹈矩的样子。
只是不清楚,这样的自由能维持多久。
白天发生的一切还在脑子里。
还有那个被魔附的少年,就是那日拍卖会前,就是一个盲眼少年拦路抱住她的腿。
空中逐渐清晰的裂缝,突如其来的天灾,梦中的魔宗师陡然出现,每晚隐隐听到的邪祟叫声……
一切一切的事实,都在警告她惹了衆怒,如今只是虚假显赫,很多老一辈的长老官员正隐匿在角落,等着收拾她呢。
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陆雪缘也不想打击她们,下一刻,她听到了令她两眼一黑的话……
“是的呀,夏宗主。”女弟子道:“上次让我这麽爽快的事,还是因为一个被挖丹的男人。”
陆雪缘指尖一顿,手下的香炉燃了一丝火苗,便立刻熄灭了。
“你说什麽?”
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刻的她如坐针毡,担心女弟子住嘴不言,又担心她继续说下去。
女弟子当然是知无不言,懵懂的眼神纯澈无比。
“是这样的宗主,有个男人就是因为欺负女人,才被挖丹的。真是奇怪了,明明长着一副谪仙的面孔,那张俊脸啊,不知有多少女子都会贪恋他那绝世容颜,怎麽就做了那样龌龊的事情呢,据说他一家都是做香炉生意的,而且卖的还是毒香炉,真是该死!”
……这次听明白了。
恃强凌弱极其可恨,但陆沉棠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这也就意味着,他是被陷害的,而且担了个虚名,成功被送入地狱。
陆雪缘瞳孔一颤,魂魄仿佛被抽干了似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嫁祸这招,是赵曳早就想好的。
风中的少女宛如抖动的落叶。
明明已立夏,她却仿佛置身于冰窖,血液将她冰冻,冷到失去知觉。
这时,不知死活的女弟子跑过来,在身後呼喊着她,“夏宗主夏宗主!城主府传来消息,为您道喜了!”
陆雪缘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喜从何来?”
“近日天象不好,城主府的长老们决定给城主娶妻冲喜。”
“何时娶妻?”陆雪缘道,“娶谁?”
“三日後。叶家小姐,叶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