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掏张符咒清理一下满脸的鼻涕眼泪,突然想起那几张清洁符咒留在了陆山身上,鼻子一酸,眼泪又止不住地溢出来。
步云轻扶着她坐到回廊下,递给她一块手帕,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後背,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麽会修魔吗?”步云轻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我那时候觉得这世上天才那麽多,凭什麽不能多我一个?自己出身普通只能进宗门修炼,若是生在那些修仙世家,定能得到什麽高深的功法。”
“我差一点就跑去求世家收留了。”步云轻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符羽,接着说道,“结果陆山告诉我,那些世家天才的强大不过是靠剑奴堆积而成,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符羽吸了吸鼻子,“所以你去修炼了魔修的功法……”
“魔修弱肉强食,我可以掠夺别人的灵力,也可以被更强者吞噬,这是我担的因果。但这些修仙世家,已经占尽了便宜,却还要来利用你,凭什麽?”
“黎落落同我说过,她生来天赋不好,灵力不稳,如果我能替她稳固修为……”符羽顿住了,她记得陆山说过,靠着供奉而来的灵力,原本就是不稳定的。
黎落落眯起眼睛思索道,“稳固修为……因为修为不稳,就算灵力再强大,寿命也不过是普通修士而已。”
她猛地睁大了双眼,四目相对,“她要你稳固的不是修为,是寿命,和她的修为等同的寿命。”
远远超过金丹境界的修为,是符羽无法想象的,成千上百年的漫长人生。
黎落落想让她承担的,是在天道之下真正飞升成圣的因果。
“可是,这怎麽可能呢,我这点修为才能活多少年……”符羽自言自语道,抽了抽鼻子接着说,“我又不可能一次成功,如果我和黎落落商量,先稳固一部分灵力,把陆山换出来……”
步云轻刀子一样的眼神射过来——
“活人不行,死物可以。若是将你身上异者的能力做成法器……你的死活当然就无所谓了。”
“不至于吧……”符羽的声音低了下去。自己无依无靠,法力低微。黎家能养着一群剑奴取供奉,还会差自己这一条命吗?
沉默了片刻,步云轻又给她递了块帕子,“宗门里这几日该收到消息了,这麽荒谬的事,师尊为何没有过问……”她突然想起暗牢里的陆山和百枝,犹豫着问道,“师尊不管……是因为陆山他……是剑奴?”
符羽狠狠地抹了抹脸上的水痕,点了点头,“我是这几日才知道的,从前在宗门里,我从未注意过。”
“怪不得……我当年说想离开宗门投奔世家,他气坏了。就算世家之中,剑奴一事也是不传的秘法,知道的人不过少数而已。我早该想到!”
“那你为什麽没猜到啊?”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人啊,都是只关心自己的事。”步云轻抱起手臂靠在廊柱上,看着低头不语的符羽,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不对,符羽根本没说话。
“你是谁啊!”她拎起长鞭,指着身後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吼道。
“黎子玙?”符羽擡起头,少年似乎换了一身装束,还是一样的繁杂华贵。一双杏眼红红的,似乎同自己一样,偷偷在哪里哭过。
“你在这偷听?”步云轻的长鞭依然指着少年。
“他叫黎子玙,黎百枝同父异母的弟弟。”符羽伸手压下步师姐手中的长鞭,“他在秘境里中了阵法灵力全无,以为我能治好他。”
符羽心底浮起一丝异样。黎百枝急切地推陆山当替罪羊,不会是因为不想救这个弟弟吧。
“你救我吧。你把我治好,我帮你带那个叫陆山的人出来。”
符羽呛得咳了一声,“你在这多久了!听到多少!”
“我听到的东西可多了,”少年笑起来,左边脸上浮出一颗酒窝,“我还听见少主和百枝哥说,她也不信陆山是设下阵法的人。”
“你……”她有一点不忍心,总不能当面去问人家的兄弟关系,“你们黎家怎麽漏的筛子一样,你什麽都听得到。”
“我哥哥好像不太想救我,”少年笑得更厉害,一双眼睛却更红了,“神仙姐姐,你愿意救我吗?”
“你说你听见黎百枝的话,”步云轻警觉地瞥了他一眼,“他同我们一起出的暗牢,你是什麽时候偷听他说话,又是什麽时候躲在这里的?”
黎子玙揪了揪绑在发间的小辫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叫侍女带你们绕了点路。”他笑得一脸狡黠,压低了声音,“我有内应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