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山觉得,自己终于把硌在嗓子眼的那块炭火吞了下去,“剑上有灵,或许是为了保护你,触发了里面的一部分阵法。”
“凭符羽姐姐的能力,她应该能从里面出来吧。”黎子玙突然有些心虚,他当时满脑子里除了父亲的这把剑再装不下第二个念头,恍惚间只知道没头没脑地向外走,也没想过怎麽白光一闪,石圈前了只剩下自己一个。
“她……她应该不会有事吧……”黎子玙低着头嘟囔着,身旁带着他走的陆山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远处几块巨石封闭成一个沉默的环,而背後那缕剑意此时已经消失了。
陆山松开黎子玙,几步奔到巨石前细细察看着。还来得及,还来得及,他感知到剑意隐隐约约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略松了口气。
符羽睁开眼,轻轻触碰着面前的巨石,她看不见外面,但她确信自己已不在孤冢之中。那一圈巨石被她用灵力磨了几十遍,闻都能闻出来不同。
阵法中的力量源源不断,她破不开巨石,转而放出最细微的一点灵力,循着力量循环流淌的方向,感知着整座阵法。她闭上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像是握着一根飘飘忽忽的蛛丝,沿着它描摹出那张精密的网。
握住的一点蛛丝一次次从手中滑落,断裂,或者根本是轻飘飘的一点灰尘,引着她困进一团乱麻的死胡同里。
符羽摸不清整座阵法的走向,可她终于在这个蒙眼走迷宫的游戏里觉出一丝异样的熟悉。灵力的进出转折,像是在什麽地方见过,是随手乱翻的哪一本书里吗,还是——
颈间挂着的那抹剑意贴在心口,她突然想起陆山曾经递给她的另一种茧,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可以将对方体内的灵力传递给另一个人的阵法。
那不仅仅是像她在书里学到的,对世家供奉的粗糙复制。不依靠心誓,将灵力献给另一个人。眼前浮现出陆山躲闪的眼神,他那时说,是在秘境里见过的灵阵……
害他受伤昏迷的灵阵……
困住了黎子玙和宗门里衆多修士的,那个灵阵……
宗门中的阵法和它相比,是千倍百倍的复杂,可目的却始终是……将灵力汇聚于一人之上。
是师尊……
冰凉的湿意沿着脊柱蔓延开来,汗水不知何时早已浸透了後背。符羽被笼罩在巨石的阴影下,冷得每一根骨头都在打颤。
她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师尊并没有什麽好感,如果不是他觊觎自己身上异者的力量,自己也不躲躲藏藏地在小屋里困了十年。
可她总以为至少宗门不会像世家一样,踩着别人的命去筑自己的修为。
她甚至还妄想过有没有一点商量的馀地,求师尊解了陆山的心誓。
“为什麽啊……”符羽收回手,茫然地立在巨石中央。
“你倒还算得上聪明,没能继续修炼,着实是可惜了。”白衣翩翩的男子立在角落里,怡然自得地说道。
“你!”符羽一惊,她竟丝毫不曾察觉另一个人的存在。
“按道理,你该叫我一声师尊。”男子俊美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完美无缺得像一张新造的面具。
“那还请师尊指教,为什麽我会从孤冢突然落在这里,这里是什麽地方。”既然逃无可逃,符羽索性定下心来,至少让她知道这次被关在哪里吧。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幽暗的一双眼睛像无底的深渊,符羽甚至觉得连这片阴影都暗了几分。
“你猜得到孤冢是阵眼,可你没想过阵眼有两处,不过是把你从孤冢移到藏剑峰上了而已。”男子板起脸,倒真得像一位颇为威严的师尊,“你再想想看,为什麽要修两处阵眼?”
“为什麽?为了关我吗?”符羽摸阵法摸得脑子都木了,又或许是自知凶多吉少,不想再陪这个人演名师高徒的戏。她挑衅地看着师尊,“您造了这麽大个阵法把整座宗门当血包,挺不容易吧。”
男子脸上掠过一抹轻笑,“倒也不难。”
“那就是正经修炼太难了,要师尊你宁愿违背天道填旁人的命去涨修为。”
“哦?”对面的人似乎只是动了动手指,符羽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凌空飞过半个石圈,後背狠狠撞在一块巨石上,却并没有落下——
後背紧贴在巨石上,越贴越紧,接着是手臂丶前胸丶大腿……符羽低下头,石块粗砺的表面漫过她身前,凝成平平整整的一块。从上到下除了一颗头,她的全身都被吞进了石块里。
男子浮在空中,平视着牢牢陷在石中,只滑稽地支出一颗头颅的符羽,“两处阵眼会将修士同灵兽换魂。吸取灵兽的法力而已,天道仁慈,是不会降下惩罚的。”
他轻踏在空中,靠在符羽耳边说道,“如果不是你逃走,我也不必这样大动干戈,连累宗门受这样一场劫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