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酒意浓
六郎御剑行至天上,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云海间,元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皎洁明净的月光澄澈透亮,清晖撒满浩渺烟波。
六郎视野倏然宽阔开朗,目力所及尽是银光一片,温柔的月光缓缓渗入心里,融化了胸内的坚冰,心中抑郁一扫而光。
不知看了多久,六郎心里越来越敞亮,方才觉得今天的酒喝少了,便按下云头,趁着上元节不宵禁,去长安城寻个酒楼喝酒去了。
醉仙楼虽然名字有点纸醉金迷的烟花气,却是个名副其实酒楼。传说八仙中吕纯阳就是在此饮酒後黄粱梦觉,弃仕途而转修仙道的。醉仙楼对面就是长安城着名的道观八仙庵,主要供奉道教的上八洞神仙。
现在时间已经三更,兴奋的人群大多散去,只留下一些有事应酬的,或者有故事的人在醉仙楼饮酒。
其中最惹眼的莫过于靠窗的一位锦衣玉带的青年公子,那公子约摸二十五六岁年纪,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还披着银白色狐裘斗篷,眉目细长,眼神含情,嘴唇凉薄,风流潇洒,持酒盏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另一手指端摩挲着一件色泽温润质地细腻的玉璧,正平静自若地点评了两句这难得的珍玩。
“景公子啊,这件玉器花了我三千贯,怎麽可能是假的呢。”对面的中年商人一脸惊异和不甘。
“战国时期的金乌扶桑树纹只有九个太阳,你这上面有十个,一定是假的。”声音虽然温和清润,口吻却笃定自信。“我看过的东西绝对不会说第二遍,你走吧。”
“这……,哎……”那商人一脸不甘心又无奈又愤懑,看见那景公子转头自顾自喝酒不理他,就退到自己席上去了。
六郎落座後才晓得醉仙楼正在开展一场鉴宝大会,举办方是西市的珠宝商人,请来了号称是当世鉴宝并列第一的“芝兰玉树”中的玉树——景青公子,那景青公子虽然有玉树美誉,却并非是指他玉树临风的潇洒姿态,而是指他在玉石鉴赏上的超高造诣。
对于这位有“玉树”美誉的景青公子,人们之前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是景青公子第一次在大家面前露面,之前衆人只知道琅玕阁的老板有个慧眼识珠的贵客,却不知道竟然是最近声名鹊起誉满天下的景公子。
六郎从小在龙宫长大,自小便被龙族的亲戚长辈硬塞了很多珠宝玩意儿,东海龙王又富冠四海五湖,珠宝玉器见得多到习以为常,也因此没有足够的珍视过这些东西,只是修道後能感觉出那玉璧没有多少人气,不应当是流传了上千年的宝贝。
六郎坐在角落处的桌子边,一边自斟自饮,一面看鉴宝大会下酒,那公子话语不多,鉴定结论虽然简短,在场却无人敢提出异议,中途有人还呈上一颗明珠说是骊龙之珠,被那景青公子三言两语驳斥了回去。
六郎不多时就喝的微醺,双颊染了些许酡红,眼睛里蕴了湿漉漉的水汽,比之平日的书呆子气,多了几分潇洒自若放浪不羁的名士风度。
听到有人宣布鉴宝结束,感谢各位赏光之类的,就大胆地拎起一壶酒,走到景公子面前,作揖道,“在下孙浪,也有个宝贝请景公子指点一二。”
说罢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颗夜明珠,那夜明珠虽然只有半寸的口径,但是光芒璀璨夺目,非寻常的萤火之光可比,只不过宴席间灯火通明,眼力不是很好的人难以识得其中妙处。
“这有什麽可稀奇的,我还有三寸大的夜明珠呢,这种尺寸,不值钱的。”人群中有人对此不屑一顾。
六郎听到席间有人不以为然地点评。这是他小时候和北海龙族的一个表姐玩,不小心迷了路,走散了,那表姐寻了他好久才在一片珊瑚丛里找到他,然後那表姐就给了他这颗夜明珠,北海之龙为黑龙,这珍珠被北海龙族灵气滋养多年,是真正的骊龙之珠。
“这夜明珠皎如明月,光明而不刺眼,寻常萤石珠比之,犹烛火之与日月,恐怕是深海里才有的骊龙之珠,恕景某冒昧问一句这位兄弟,这明珠从何而来?”景青公子问道。
“这是远在北海的亲戚赠与的。”孙浪回答说。
“这麽说来真的是骊龙之珠无疑了。”景青公子点评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六郎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对方春风和煦般的笑容里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能透视什麽,凭直觉是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原型。
六郎方才仗着酒胆主动搭讪,就是觉得这人气息不寻常,想近距离观察一下,熟料自己没看出什麽来,对方却瞧清了自己的底细。
“景公子果然好眼力,长安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六郎未曾想这明珠貌不惊人景公子却能一眼看穿来路。”六郎面上摆出一副佩服谦卑的姿态,却言语之间继续试探。
“能有赠送骊龙之珠的亲戚,恐怕小兄弟才是潜龙在渊吧。”那景公子依旧温文儒雅的答道。
孙浪原非好事之徒,以前就算碰到东海龙族在酒楼喝酒恐怕也只会吃完饭默默走开,但是两个时辰前刚失恋,一闲下来总是不免有些淡淡地哀伤,就想着抖擞精神,做些什麽。
所以仅仅是感觉到景青身上有一丝水族的气息,就按捺不住内心的疑虑——水族往往养尊处优,在龙宫内耽于享乐者居多,就算喜爱人事繁华,也大多比较低调,像景青这样醉心珍宝赏玩并且打出响亮的名声的极少了。
“景某今日已经鉴定完三十件宝物了,如无他事,本次鉴宝会就结束了。”景公子虽然话说的是如无他事,语气却明显是别给我再生事端的冷淡。
“这怎麽就结束了啊,那麽多价值不菲的宝物你都说是仿制的,再说,本次鉴宝会的最佳珍宝还没産生呢!”立刻有人不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