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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田园(第2页)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

沈明澈轻轻张开手臂环住舒怀玉纤细的腰身,都不敢用力,像是捧着一盏即将熄灭的残灯,恨不得将自己连皮带骨掰开了丶揉碎了丶燃尽了,来续上那如豆的烛火。他将自己的下巴搭在舒怀玉的肩膀上,梦呓似地低语道:“小仙君,你知道吗……我是恶名远扬的星华宗主,在群魔乱舞的北境待了那麽多年,什麽没见过啊……”

他唇齿微啓,像是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话,“我是恶人,自然想要……亵渎神明。”

然而下一个瞬间,沈明澈突然擡起脸狡黠地笑了几声,“嘿嘿才怪!当然是逗你玩的啦!”

言罢,他川剧变脸似地又换上一副柔情款款的面孔,轻声道:“小仙君,我可以抱抱你吗?”

这本是他与舒怀玉之间的一句“暗语”,是两人在上元夜那个漆黑的房间里心照不宣的默契,如果是曾经的她,一定能明白。

可沈明澈像是怕极了,不等她给出答案便先行填上了错误的解。他手臂微微用力,故作欢喜抱起舒怀玉原地转了几个圈,後者也没有反抗,就平静淡漠地注视着他,任由其胡闹。

沈明澈放下舒怀玉已经变得半透明的身体,笑颜逐渐褪去,一声不响地注视着那双金光流转的桃花眸,忽然将她搂紧了。他将脸埋在舒怀玉的颈窝里,身体不住地发抖,终于发出了一声濒临崩溃的呜咽。

他眼角的盈盈润泽顺着脸颊淌下,沿着舒怀玉的脖颈滑落,一直流到她的心口,而後“滴答”一声坠入对方的心湖,那汪凝滞不动的死水竟泛起了圈圈涟漪。舒怀玉忽然想看一看他的识海,看一看里面究竟有什麽能让一个人痛苦至此。

舒怀玉进入沈明澈识海的瞬间,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天上大雪纷飞,地上却赤红一片。不远处,一位少女模样的人搂着一个男孩跪坐在红与白的间隙中,对他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

舒怀玉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这正是曾经的自己与十二岁的沈明澈,唯一与过去不同的是,“她”的无名指上系着一根雪白的同心结。舒怀玉抚摸着那个轻巧的绳结,目光停在男孩婆娑的泪眼上,沈明澈长大了之後很好看,小时候更是惹人怜爱,那张粉雕玉琢的包子脸一皱,便叫人觉得整个天地都错了。

他真可爱——舒怀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突然蹦出这麽一个想法,明明衆生于她眼中已无区别。

同心结的一端系在过去的自己手上,另一端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舒怀玉顺着丝线一路向前,眼前的景物倏地变换,等到视野再度清晰时,她发现自己正处于大雨滂沱的密林中。几步之外的参天大树下,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轻轻靠在少女的怀里,悄无声息地落了泪。

那还是“她”与沈明澈,这一幕发生在玉琼楼灭门之後。

舒怀玉蹲下身仔细端详着沈明澈的脸,虽然被血污抹脏了,却依旧漂亮得举世无双,顶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作妖,似乎也没那麽可恨了。思至此处,舒怀玉忽然愣住了——“可恨”这个情绪为何会出现在如今的她心中呢?

舒怀玉沿着“自己”无名指上的丝线向密林深处走去,忽然间青葱的松柏消失不见,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她方才将自己的识海与沈明澈的相连,现在是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

风很猛,雪很大,那根雪白的丝线几乎和皑皑白雪融为一体,她摸索着一路向前,发现丝线的尽头缠绕在一个深埋雪地的白茧上,她屈指敲了敲茧壳,听见一声闷闷的回响——是空的。

正当舒怀玉思索这茧壳包裹的是什麽时,她无名指上缠着的同心结忽然发出一阵微光,而後自动解开重新化为丝线从她眉心钻了进去。

这是一段她曾自己取出来的记忆——仅一墙之隔,外面是璀璨的灯火和鼎沸的人声,里面是漆黑的房间和红色的绸缎,还有那个潮湿热烈的吻。

与初尝情爱的人。

无欲,究竟什麽是无欲?是荡平了万种心绪丶千般衷肠?还是一切正好,因此别无所求?

霎那间,仿佛有人抡起重锤在舒怀玉心头狠狠砸了一下,那汪平静的湖水激荡不休,宛如投入了一块巨石。她忽然想起宁晏清消失前的谆谆教诲——你要走一条怎样的路?

元初仙君那略带期许的话语再度回响在她的耳畔——你其实比你师祖还要有灵性。

你的道真该如此吗?

——天道如是说。

那个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很不得了的东西——人们都说最无情者为苍天,可天道本就是从人心中诞生的啊,人皆有情,天道又怎会无情?

就当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雪地里的那枚白茧忽然裂开了一条缝,与此同时一缕阳光照透厚重的云层。伴随着噼里啪啦的一串脆响,茧壳片片龟裂,一朵洁白的小花迎着暖阳奋力生长。

千般万种情感再上心头,沛然莫御,渐成江河之势,呼啸着朝记忆深处的雪色身影奔涌而去。

那是她的红尘。

乌云散尽,积雪尽数融化,洁白的花朵漫山遍野地盛放,心中原本的荒原顷刻间化为万亩花田。

与此同时,天闻阁的仙历上,「楹圭」彻底消失,两个全新的字缓缓浮现。元初仙君用毛笔在身边的墨池中沾了沾,微笑着在宣纸上写道——

“舒怀玉,中州人士,後为归墟弟子,师从宁晏清,消解心魔後飞升,仙号「尘心」。”

现世中,舒怀玉蓦地睁开双眼,原本已经变得半透明的身体骤然复原。虽然在识海中折腾了许久,但现世中仅过了短短一瞬,她捧起沈明澈贴在她身上的脸,轻声道:“低头。”

沈明澈还没反应过来,朦胧中只是下意识地照做,下一刻,熟悉的寒梅冷香扑面而来,舒怀玉踮起脚尖含住了他的嘴唇。

不同于第一次的生涩稚嫩,这个吻前所未有地强势,带着剑修与生俱来的锐气,她直接霸道地扣住沈明澈的後脑,势如破竹般撬开对方的牙关将他的舌头推了回去。

沈明澈有那麽一刻甚至无法呼吸,他近乎産生了一种错觉——舒怀玉不是来接吻的,是来杀人的。

她很有灵性,学什麽都很快,无论是剑法还是亲吻自己的道侣。

舒怀玉一点一点厮磨着对方的唇瓣,直到尝到了一丝腥甜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沈明澈错愕地看着她,染血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几次想要说些什麽,却都失败了。舒怀玉也没抢他的话,只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朝他微微勾了下唇角。

过了良久,沈明澈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麽,嗓音颤抖地问道:“你……你回来了?”

“我说过,‘之後我会找回来的’,绝不食言。”舒怀玉的语气所未有地轻快,“我是自红尘中来,又往红尘中去的小仙君。”

沈明澈又愣了片刻,忽然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他眼眶依旧湿润,却没忘记插科打诨,“那你还娶我吗?”

舒怀玉理所当然地道:“当然娶啊。”

沈明澈注视着自己的道侣,幽幽地来了一句,“你不像来娶我的,倒像是来打我的。”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过往的一切苦难皆泯于其中。

三千红尘人间客,乾坤朗朗照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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