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金贵。”
“姑娘?”侍女推门而入,“夫人回来了。”
尹惊舞再无闲心与小昙斗嘴,拿起门边的伞,又问:“她歇息了吗?还是正在用宵夜?”
侍女道:“夫人用过了宵夜,现下在书房,应该还没睡。”
尹惊舞这才放心,撑开伞,穿过寒风凛凛的庭院,往邵虹住处走去。
到了地方,裙子都湿了一大截,尹惊舞擦净面上雨水,踌躇会儿,请守在门外的庭茹进去通报。
雨更大了,半空隐隐有雷声轰隆,长廊处风灯摇曳,光影在厚沉的夜幕里跌扑不定,忽大忽小,尹惊舞深吸口气,裹了下衣衫,只盼望自己此行能有所获。
走进书房,庭茹不待她说话便退了出去。
尹惊舞行几步到了内室,邵虹靠在桌前按揉眉心,想是这一日累得不轻,擡眸看她,声色也虚弱:“惊舞,这麽晚来找我,有事吗?”
“打搅夫人了。”尹惊舞犹豫着怎麽开这个口。
邵虹道:“不必客气,你我都是一家人,有话问吧。”
“好,我来找夫人,是想问问您,当初子珏哥前往漓城除大妖黑蝶一事。”
她一口气说完,邵虹倒没反应过来:“黑……蝶?”
尹惊舞肯定道:“是,这次去巫溪,机缘巧合下寻到些内幕,事关大妖黑蝶,所以想来问问您。”
邵虹听明白了:“你是说,你查到当年绿萝乡村民失踪之事与黑蝶有关?”
“还没查清,不过目前,黑蝶恐怕是唯一线索,当初参与此事的唯有咱们家,我思来想去,只能来问您了。”
邵虹示意她坐下再说:“是谁告诉你黑蝶与绿萝乡之事有关的?他还知道别的吗?”
尹惊舞道:“是我们的推测,其实此去,我探查到的是另一种妖邪血流萤,也是传闻里禁妖的一种,而黑蝶也曾被传作禁妖,故而我猜想这二者是否会有联系。”
邵虹道:“原是如此。”
“夫人,那年子珏哥可有向您说过除黑蝶的具体经过,此妖究竟什麽样?它能施加诅咒是不是真的?”
“胡扯,”邵虹斩钉截铁,“诅咒什麽的,都是那些人以讹传讹。”
尹惊舞顿了顿:“那……当年参与除妖的十位师兄师姐,究竟是怎麽死的,还有子珏哥的病?”
邵虹沉默会儿,方道:“你若想知道,我可以说给你听,当年事发,我也问过子珏经过,他说在除黑蝶途中,他们确实遭遇了一些事。
“五年前的秋日,漓城街头突现大妖肆意伤人,引发百姓惶恐,漓城城小,无捉妖士,城主求助松陵,但那些人在听到妖邪是禁妖的传闻後,都不愿去收服,你该记得,那时离陆家满门被灭才过去三年,他们家人死得蹊跷惨烈,在东虞可谓石破天惊,让整个捉妖界震荡惶恐了许久,这时又冒出一不知来历的禁妖,无人敢贸然出头去除,都怕步了陆家的後尘。
“後来,子珏告诉我,他去。陆家不在,东虞百姓总要有人守护,我没拦他。他与那十名门徒到了漓城,见那大妖,原是只半座亭楼那麽大的黑色蝴蝶精,唤作蝶精是为了顺口,其实,那是只妖,还是只杀人如麻残暴血腥的蝶妖,更是个妖艳如蛇蝎般的女子。
“到的时候,漓城有条街已经血流成河,子珏与门徒们花了好几日,经过一番苦斗,终于擒住了她,经漓城百姓城主哀求,他们决定就地斩杀,临行刑前,他问出了蝶妖行凶的缘由——原来她爱上了一个凡人,甘愿为他在人间苦守,可到头来,那负心汉狠心抛弃了她,还串通捉妖师想杀掉她,她愤恨难平,才在城内大开杀戒。
“子珏对此很是唏嘘,想劝她来世从善,不料那蝶妖怀恨在心,在行刑时骤然向他们喷射毒汁,叫嚣要拉他们陪葬,他们那时应该都沾上了,中了蝶妖的毒,只是一时没有察觉,直到事情了结回到松陵後,子珏才觉察不对。
“之後的事你也清楚了,那十名门徒接二连三离奇死亡,外界传闻是诅咒,实则,他们只是中了毒,但那毒无解,还会控制人的神思,让人以种种意外死去,我日日请求神佛庇佑,本以为子珏会没事,谁知三年前,他的身体骤然变虚每况愈下,在他对我说夜夜都能梦到那蝶妖向他索命时,我便知晓,他也要离我而去了。”
一席话说尽,勾起了伤心事,邵虹眼眶微红。
尹惊舞安抚了几句,心想这样看来,那黑蝶多半是只普通的蝶妖。她除了来历不明外,倒没一点像禁妖,毕竟活了这麽多年,还从没听过血流萤会与凡人相恋的。
禁妖之所以为禁妖,是其妖踪行事诡谲,杀气血气重,若还能与凡人相恋,那与普通妖邪有何异,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尹惊舞不免失望:“原是如此,这样看,她应该是只寻常妖邪,与禁妖什麽的,扯不上关系。”
邵虹温声道:“我先前翻查过很多典籍,并未找到关于黑蝶的记载,只有两种可能,要麽黑蝶是危害百姓稀世罕见的妖邪,要麽她是人间山林河泽自行孕育出来的,平日藏得深,对凡人危害小,不足以记录在册,漓城那次,可能只是个意外,你说呢?”
尹惊舞思索着道:“我觉得禁妖做不出与凡人相恋这麽傻的事,也许如夫人所言,是我想多了,她没我预设的那般厉害,远远达不到席卷绿萝乡的标准。”
邵虹附和:“嗯,我也是如此想的,否则这些年,翻天覆地也会将她挖出来。”
此行算是无所获,也算是有所获,至少排除了黑蝶,可下一条线索又会在何处?
尹惊舞勉强安慰自己,正要离开,邵虹忽然道:“惊舞,还有件事,我要与你说一说。”
“夫人请讲。”
“双木对你有意,你可知情?”
这话突兀,尹惊舞心中一震,瞬时垂眸不知该作何反应:“我……”
邵虹怕她害羞,也不过分强调:“你们都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只是尹家如今的光景,暂且还顾不上这些,这麽多年,你一心查找绿萝乡事件真相,从无他顾,双木又始终不谙世事,我瞧你们当局者迷,也没对你们提过。”
“眼下双木身份特殊,谈婚论嫁也不能同以往般自由,还得为尹家考虑,不瞒你说,之前,我曾起过让他娶昭歌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