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点明自己会如何做,只声音低沉狠厉,能让人感受到她心间汹涌的恨意。
待转过身来,又是慈母的形象,轻抚他鬓角:“你自小与你大哥一同长大,耳濡目染,母亲相信你可以的,他能做到的,你也能。”
尹世霖依旧不习惯被人拿来与尹子珏比较,他们明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在邵虹面前,他必须表现的信心满满,便道:“我会尽力的。”
“这便好,”邵虹笑了笑,难掩满身的疲惫,“早些回去见你娘吧,我先去了,家里不太平,外头好几个客商还等着呢。”
她的一天,要比他忙碌的多。
尹世霖在廊上吹了会儿风,又返回二房院内,去看尹沅沅。
人已经被送进闺房,听说累了,没一会儿就睡了,他不好进去,叮嘱侍女几句,转而来看尹天晟。
尹天晟瘫倒在室内,手背残馀一个血淋淋的牙印,可见尹沅沅咬得多用力。
见了他,他不好意思地掩起手:“她最近总是如此,不咬别人,单单咬我,也不知是为何。”
“还是没有办法治好吗?”尹世霖问。
尹天晟苦涩摇头:“咱们自家都没办法,何谈别家,我请了好几个名医来瞧,都说她受了严重的刺激,也许明日好,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算了,我看,都是我的报应。”
“二叔……”
尹天晟自顾自哀伤:“当初,我就不该去抢这个位子,都是利欲熏心鬼迷心窍,才闹得如今妻离子散的局面。”
尹世霖心道这两件事好像没什麽联系,不过初次见到他这个二叔在人前老泪纵横,还是很尴尬的。
想当年,他刚当上掌门,何等意气风发夸张招摇,而现在,彻底成了老迈颓丧白发零星的中年人,尹世霖莫名心涩,道:“这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会这样,你放心,我来日外出,会帮沅沅再寻别的大夫来,东虞人才济济,她定会好起来的,就算不能,她是我堂妹,你是我二叔,我将来也不会不管你们的。”
尹天晟大为感动,擦去泪水握住他手:“有你这句话,二叔死也甘愿,总算没有白疼你啊,不愧是子珏从小带大的,你和你哥一样,都是咱们尹家的骄傲,比青松院那个病秧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青松院住的是尹风遥。
尹世霖顿了下道:“我没我哥有出息,当这个掌门实属被逼无奈……只盼此後多年,除妖之路能一切顺遂,可以为尹家争得一星半点的名号,也算不负母亲希冀了。”
尹天晟端茶的手微微一僵,上下打量他半晌,问:“这些时日,你来去可还顺利,没受什麽伤吧?”
尹世霖道:“暂且没有。”
尹天晟点点头,沉眼的瞬间,露出若有所思的古怪神情。
尹世霖以为他有话要说,等了会儿,他却只是连灌了几口茶,放杯时动作过大,水溅了一桌子。
尹世霖吓了一跳:“二叔,你怎麽了?”
尹天晟笑笑:“手滑了。前些天听闻你去巫溪,我还忧心你会与樊家对上呢,幸而无事,那我便放心了……二叔叮嘱你件事,今後无论做什麽,首先要顾好自己,凡事三思而後行,你如今的身份不同往常,需得格外注意。”
说到最後,又轻轻补上句:“二叔不希望你出事,千万别走了我的老路。”
这不着边际的话,尹世霖听不懂,只当尹天晟是照顾尹沅沅忙糊涂了,并没放在心上:“沅沅知道婶子的事了吗?”
提起这糟心事,尹天晟便愁得慌:“还没同她说,她现在这样,禁不起,这不,那天有嘴贱的下人提了一句,她这两日便一直嚷着夜里看见你婶娘回来了,弄得上下人心惶惶的,还是再等等吧。”
“嗯。”
长久的沉默後,尹世霖也觉自己帮不上什麽忙,道:“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沅沅,从巫溪带了些小食,搁在这了,二叔可拿去哄哄沅沅。”
“有劳你了。”
待人消失在门外,尹天晟面目瞬间冷沉。
桌上堆着几包果脯,他翻看几下,取一块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半晌,念起尹世霖方才的话,他含糊叹道:“不是我害的你,来日,你可别怪我。”
吃完,手上伤口疼得厉害,尹天晟随意拿块帕子包扎,因是反手,总包不好,他甩掉帕子,盯着那深可见肉的牙印,回想尹沅沅今日的举动,不知怎的,心里竟猛地一凛。
来到尹沅沅房间,命所有丫鬟都下去後,他到床前,一把掀开床帘。
尹沅沅缩在被子里,无声无息,好似睡得很熟。
他瞪着她,突然揪住她胳膊大力拖了出来:“起来!”
尹沅沅骤然被惊醒,摔在地上,吓得不住往後缩,满脸都是惊恐。
尹天晟扯过她,妄图从她呆滞无神的眼中挖到一丝破绽,但貌似,没有。
他不甘心,质问道:“你是清醒的吧?”
尹沅沅抱住床柱,被他一瞪,身子瑟瑟发抖。
尹天晟火气窜上颅腔,劈手扇了她一耳光:“说,你他妈是不是在装疯!啊?”
尹沅沅捂着脸,哭声渐大:“娘……”
“你说话!”尹天晟闭着眼,又是重重一耳光过去。
尹沅沅头撞在地上,连哭声都断了。
尹天晟喘着粗气平复许久,眼里戾气渐退,慌乱拉起她按在怀里,轻抚她脊背,细声细语道:“不怕,不怕,爹在呢,沅沅不怕……”
末了,又掐住她脖子,道出句阴狠的:“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是在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