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游川平静地说道:“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情。”
“这几天我常常责问自己,为什么又给你带来麻烦,牵连你受到伤害。”
宴凉舟迅速转过身来想要开口,但沉游川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你不会搅进这摊子烂事里,不会被人报复。”
“我觉得很丢脸,明明我希望成为一个能和你匹配的,能让你觉得可靠的朋友,可事实却是我总在不断地得到你的给予,不断地劳烦牵累你,却很少能为你做些什么。”
宴凉舟着急地开口:“不是的……”
可沉游川根本不听他说话:“我是个失败的朋友,你变成现在的情况都是我的错。我也想过你是不是因为怪我才不肯见面。”
宴凉舟抢不过话,急得猛然抓住沉游川的手。
沉游川低头看着他紧紧攥紧自己的手,眉眼蕴着几分失落:“魏哥说你已经很累了,劝我不要再给你惹麻烦。我能理解他的责备,所以他的话我无法反驳,我感到很难堪……”
“不要听他胡说!”宴凉舟苍白的脸上染上薄怒,“我没有让他那么说,明明不是你的错!”
沉游川立刻反握住宴凉舟的手,眼神明亮而笃定地宣告:“那么这一切就更不可能是宴老师的错。”
宴凉舟急促地喘息着,在沈游川的话音中愣愣地停下了动作。
沉游川将床头盛着花草茶的杯子放到他手心:“那天晚上在河边,宴老师安慰我说‘难道人要没有任何弱点,才能称得上是强大吗’。”
“我想,换成现在的情况也一样,我不是为了拥有一个毫无弱点的太阳才靠近了宴老师,宴老师一定也不是因为想要一个完美无缺的朋友才选择了我。”
“我们都会犹疑,都会彷徨,但我们不该为别人的错误而怀疑自我。所以我一定要见到宴老师。如果你怪我,我就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怪我,我便更要说……”
“宴老师你已经为我做得很多了,我既感谢,又抱歉,抱歉又让你受伤了,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
宴凉舟的眼睛再次盈满了泪水。他侧身放下杯子,躲开了沉游川的视线,只神情恍惚地喃喃道:“可是我很害怕……”
沉游川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他没有去问宴凉舟到底在害怕什么,只倏尔说道:“我很早之前,便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宴凉舟听到青年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忽而想到当年沈家的那场车祸,心中一突。
沉游川再次握住宴凉舟的手,在他掌心放入一样东西:“我今天早晨打算来见你的时候,在楼下的苗圃里发现了这片四叶草。”
“或许这便是上天的暗示,宴老师的存在于我而言从不是厄运,而是我的幸运。”
他双手包着宴凉舟的手握紧了那片四叶草:“所以不要怕,宴老师,我将我的幸运分享给你。无论你期待的是什么,你一定会得偿所愿。”
“不、不!”宴凉舟反而变得惊慌失措,他猛然抽回手,“我不要。”
那片形状完美,被塑封定格的四叶草从他手中飞出,啪嗒掉在地上。
他像是想要赶走沉游川一般,慌不择言地说道:“我不需要你这样哄我……你明明是想疏远我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根本不想和我做朋友,是我仗着你心软纠缠你,你才妥协。”
沉游川一怔,原来那时候宴凉舟就已经受伤了,只是他不肯表露出来。
宴凉舟拉起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部裹起来,像是建造起一个阻隔什么的结界:“我知道你在勉强自己,那些监控摄像头……你一定也感到害怕了吧?”
沉游川弯腰捡起那片四叶草,轻轻地将它放在了宴凉舟枕边:“不,因为宴老师在害怕,所以我便不怕了。”
心理有创伤的人总是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偏执之处,更何况他长了这样一张让对方放心不下的脸。
可宴凉舟知道自己的不妥,畏惧自己的失控,他便有着治愈的可能性,因为这代表他心中也在努力地抗争。
沉游川相信他可以克服和改变,也不吝于将这种信任传达出来。
可宴凉舟躲在“壳”里,不肯出声。
沉游川看着那个僵硬又不安的被子包,心里叹了口气。
慢慢来吧。
小方已经在另一边的窗口处出现了好几回了,一次比一次焦急。
再不出发飞机就要赶不上了。
从疯狂比划的小方那里收回视线,沉游川温声说道:“宴老师,我该走了。你放心,我会认真训练,好好拍戏,每天都给你发消息的。”
他一定会在宴凉舟的注视下,健康,幸福地活着。
柔软而蓬松的“壳”一动不动。
沉游川转身走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
半晌,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结界悄无声息地在侧面掀开了一个小口。
宴凉舟露出发烫的眼睛,沉默、忧郁、甚至是带着点畏惧与谨慎地与那片四叶草保持距离,只垂眼望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