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的男子高高瘦瘦,微长的发尾似乎要落到肩头。他身着青布长衫,捧着近来畅销的志异小说,正是洛书文的好友九夕。
九夕听闻唤声,放下手里的书本,见对方是洛书文,并未惊讶,而是略一点头,笑容格外温和。
凌木诗是事先和洛书文约好了?多少也通知自己一声呀。
“我与团长交好,今日被他请来帮忙。到时见到凌先生就清楚了。”对方见附近暂时没有耳目,却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随後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午好,小洛。”
洛书文皱着眉打量九夕一番,忽而瞪大了双眼:“等等,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诶?请讲吧,没关系的。”
“不知您是否和九夕妹子认识,总感觉好巧合,远看看不出来头,仔细观察,总觉得您俩相貌的确……很是相像。”
九夕眨眨眼:“你这麽一提我也想起来,凌老板同样这样说过。说实话,听到这样的评价,我真是不胜荣幸,毕竟他的才色可是一绝。”
一旁打扫的苏忆歌见此,差点儿笑出声来。她连忙上前,和二位打招呼:“二位先生,现在还未到演出时间,如果要找团长,请随我来吧。”
洛书文倒是认得这个小姑娘,她应当是剧院的人,叫小苏。这姑娘瞧着乖巧懂事,又只是个打杂的,洛书文自然没抱太大的警惕心。
苏忆歌带着二人来到凌木诗面前,恭恭敬敬地倒了茶,便离去了。
三人围坐着。洛书文性子直,便是开门见山,倒也为他们省去了不少时间。
虽说是商量对策,但多数还是洛书文发言,另外二人旁听,有些推测便是顺着洛书文的话分析。
“我们可以将肖玉把控住,就能让肖砚这个不可控的变量,变为可控。据我所知,肖砚此刻正在利用肖玉布控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与唐惊水有关。虽说肖玉是旗子,但此事肖砚亦难独善其身。若是我们从中作梗,带走肖玉,肖砚也会受牵连,计划不成,对他的影响同样很大。到时,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中。”
肖玉近来在唐惊水那里执行肖砚派给她的任务,她虽是被人监视着,但唐惊水还是给了她自由空间,平日里也有机会出来走走。虽说她附近常有警卫或特务把守,但以洛书文的能力和关系,掳走她并不困难。
将她带往剧院,一些情报自然可从她口中获知。肖砚的住所,平日常会现身的地点,未来具体的行动计划,以及一些其他零碎的琐事,肖玉若是如实告知,他们能少走不少弯路。
若是短时期从肖玉口中问出具体情报,便利用这些情报直接暗杀肖砚,若是问不出,也可拿肖玉作为诱饵,引蛇出洞。
“再者,我觉得,不能让肖玉小姐再在唐惊水和肖砚身边待着了。我能感觉到,她很厌恶这样,离开了这两人,对她也好。”
倒真像洛书文的做派,九夕叹了一口气,对这样的方案持保留态度。
洛书文不慌不忙,有板有眼地分析着,耐心解释方案的可行性,可他擡眼的刹那,却不见了凌木诗的踪影。
洛书文有些疑惑,回头看向九夕:“他怎麽了?”
“剧院的事情很多,也请小洛谅解啦。他等一下会回来的。”
“这……”洛书文正讲到关键处,不觉皱起眉,“那好吧。我再等等。”
“不过,我还是需要确定一下——唐惊水并不清楚你的计划,是这样吗?那您又如何肯定,可以带走肖玉小姐呢?”
九夕擡眼,瞳眸中的倒影明显一怔。洛书文扶正了眼镜,缓了一口气。
“您大可放心,这事儿啊,我有把握。这老头儿故步自封,又好色得很,不过我也算得上他的心腹,他不会刻意去刁难我。从他手中带走肖玉对我而言并不困难。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我的好消息便是。”
“原来如此,多谢了。”
“这说的什麽话,跟我客气什麽嘛。”
……
几日後,剧院。
九夕推开後院的门,见苏忆歌仍坐在那棵梧桐树下,翻阅着书籍。
九夕脚步一顿,张了张嘴,本想与她说些什麽,却还是担忧自己会惊扰到她。
“我在听。”苏忆歌擡眼。
“……小苏,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九夕踌躇片刻,才道。
“您说。”
“现在,有人想杀了肖砚,请我们帮忙。现在,我们已有一个方案,但需要你的帮助。”
“请等一下?”苏忆歌扣上书籍,忙擡起头,“我方便知道……这是谁吗?”
“是军统的人,他知晓剧院与肖砚的关系,才选择找团长寻求帮助。”九夕答道,“这的确不是我们的任务,但此事我已请示了叶远涯同志。”
“我明白。”苏忆歌知晓九夕的意思,忽而又似想起何事,缓缓开口,“需要我的帮助……是因为肖玉小姐吗?”
九夕沉默片刻,柳眉微蹙:“是的。所以,询问一下你的意见。若是觉得为难,我们另想办法。”
“……我同意。”须臾,苏忆歌叹了一声,“只要别太难为肖玉就好。”
她当然不会同情肖砚,她甚至恨透了这个僞善的军官。
若不是他,自己或许还在学院里学习。她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们,有她所热爱的文学环境。心中那些澎湃激情,笔下那些激昂文字,是他们所挥洒的豪情壮志。若不是他,那些学院里的学生与教师,根本不必放弃了手中热爱的工作,根本不必在生死线上挣扎。
他们有的人,甚至没有熬过这个冬日。
听苏忆歌一言,九夕莫名有些心酸:“抱歉。但我们会尽我们所能保护好肖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