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木诗在与他人做情报交易,自然是规定了交易的时间与地点,一般放在夜里,地点定在二楼的隐藏会客室内,若有违背,交易自然取消;而地下党的议事处则偏向团员内部生活的一个地方,他们大多选择在上午开会讨论。若是当日没有前来进行情报交易之人,且附近情况安全,地下党议事的时间安排也会相对自由些。
总而言之,两者时间地点尽可能错开,避免相交。
虽说有这般保险,但多少大家总归有些不放心。此地更多只是为了提供工作上的便捷,但安全性仍然要打上疑问号。
当然,关于迁移议事处一事……现在都没谈妥当。
“洛书文……他知道你是谁吗?”
“暂时不知道。”九夕话音刚落,却又是想起什麽,“我已与他约好时间,两日後的傍晚再会。”
“可以。”凌木诗提笔,记下了时间,“为了组织的安全,到时,你最好去避避风头,我亲自迎接他。”
“凌木诗同志也是深谋远虑。”九夕轻轻掸去衣袍上的尘土,“吾见此等雄才大略之人,心生敬畏,他的丰功伟绩自当记载在戏文之上。”
“你——又拿我写什麽乱七八糟的剧本了?行吧,写这些也可以。不过,记得把我写成忠臣将军什麽的,太监例外。”凌木诗擡眼瞄了九夕一眼,突然下意识捂着嘴偷笑,“我懂了,嘴上把我吹得像朵花儿,心里估计还想着我克扣的工资吧,不还。”
“哎呀,团长怎麽又在欺负我们团员了。”九夕眯着眼,调侃道。
对此,凌木诗只是笑笑,放下茶杯,取出手帕,拭去嘴角的水渍。
“洛书文的请求,我同意了。”团长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时候差不多,我也应当离开了。小苏那边,你去通知吧。”
在洛书文的推波助澜下,凌木诗终于下定决心除掉肖砚。
从已知的情报可以推测,他所在乎的人和事,落在肖砚手中,究竟是多麽危险。
当晚,洛书文如期而至。
这是一桩很公平的交易。洛书文也为人实诚,的确是认认真真和他谈条件的。
凌木诗这麽想着,不自觉舒了一口气。
青年擡眼望向戏台,此刻临近下午,早已曲终人散。
吹入屋内的风,终于有了难得的暖意。
窗外,莺飞草长。
凌木诗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瓷杯,阳光仿若融进茶水之间,酝酿开一片柔和的金黄。
他隐约触到远处的轻吟浅唱,像是浸染在日光中,悠远绵长。
“一年之计在于春”,大抵是如此。
青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筷子,便是擡手,轻扫过筷尾,随即朝身侧掷去。
他身後的黑影动了动。
“凌先生好身手。”
“……谢青杰,你这一个月可真是短暂。”凌木诗冷笑一声,摸向身侧的枪。
谢青杰勾起唇角,不显丝毫慌乱。因为他知道,凌木诗根本不会对他痛下杀手。
“毕竟是急事,想必凌先生应当不会怨恨在下的提前出现。”
谢青杰将筷子搁置在桌上,缓步朝凌木诗走来:“先生憔悴了不少。”
这时,他的目光落向了窗外。
剧院门口,赫然停着一辆汽车。
“对了,”谢青杰似有所思,垂头一开口,竟是开门见山,“今日我想带您去见见季南,您不会拒绝吧。”
提起季南,凌木诗的心猛地疼了一瞬。可他又像是意识到何物,举起枪:“这不是你来剧院的最终目的吧。”
对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谢青杰一怔,随即露出笑容:“此行之前,您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回来时,我想见见我师兄。”
“居心叵测。”凌木诗别过脸,冷声道,“谢大公子,您这是……又要给你的好师兄下毒了吗?”
“被发现了,我还以为凌先生很好骗呢。”谢青杰掩住嘴,咯咯直笑,“在下可没什麽居心,这毒既不致死,时间久了,也可自愈。不过草药的名字,正好是我的艺名。在下开个小小的玩笑,只希望师兄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就这样的小把戏,竟能唬住凌先生。”
“……你身上有枪。”
谢青杰眯了眯眼,把枪丢给了凌木诗:“这样,凌先生总该放心吧。为何愣着呢,请。”
凌木诗点了头,便随着谢青杰的脚步走出门外,却听对方幽幽叹了一声:“木诗,其实我们谁都没必要纠结于过去。那件事,无论谁对谁错,都早应该释怀了。”
凌木诗知道他所言何物。
正因如此,对方那一席话,便唤起了凌木诗久远的记忆。
当年,军阀混战,天下大乱。凌木诗的父亲受他人扶持,发展了一些産业。可惜事务繁多,凌父难以管理,便将多数産业分给了自己的兄弟姐妹。
凌木诗有位小叔子叫凌殊啓,管着一家戏班,谢青杰先前便是被谢家赶去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