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暗,一半明。
“天快要黑了。”九夕说。
夜色已然蔓延,两种色调碰撞着,迸裂出刺眼的光。
洛书文一怔,缓步踏入光下,那抹斜阳爬上了他的面颊,殷红似血,顺着脖颈一滴,一滴滑落。
“……瞧您说的,可不是嘛。”洛书文的神情似有些许怅然,但很快像幡然醒悟般,语气轻松不少,转移了话题,“所以我知道,您一定会接这个任务的。”
“是吗?”
“当然。我晓得您在担忧什麽。您放心,此情报非重大机密,我也相信您是个靠得住的,所以告诉您,也没啥太大关系。”
“……”
洛书文见九夕没有应答,缓缓擡头,收起了笑容。在九夕听起来,他的语气颇显义正辞严:“……程山绘先生,我在等您的答复。”
“帮。”九夕沉默片刻,突然开口。
他还是要答应。
机会来之不易,到时找突破口也会便捷些。而身份冲突的问题,只需利用好身边的环境,基本是可以解决的。
洛书文愣了愣,忽而别过脸去,蹙着眉,似有苦涩在心底翻涌。
片刻後,他才缓缓擡起头,微笑着真诚道谢:“谢谢您嘞。等我汇报长官後,他会派人通知您去了解任务的,到时候剧院再见吧。事成之後,请您吃饭。”
九夕僵硬地点了点头。了解後,他也应当想想对策了。
不过,今晚他还有一出戏,不然,自己或许能调出更多的时间。
一场演出结束,宾客纷纷散去。九夕换了身行头,又在自己房里多待了片刻,听外头没有喧嚣声,才独自来到後台。
此刻,剧院衆人已散尽。他也不觉放轻脚步,打算收拾一下东西便离开。
可当他拉开後台屏风的一瞬,却见还有一盏煤油灯亮着。
是苏忆歌。
她面有愁容,手上还握着一大叠纸,似在来回翻看着什麽。
九夕莫名宽慰地笑了笑,扶着墙上前几步。
屏风後的苏忆歌似也察觉到了异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她转头,轻声唤道:“副团长,你好。”
“天色已晚,衆人皆去,姑娘为何不归?”
“刚写完了一篇文章,”苏忆歌神情恍惚,走路恍如踏在云上,一副又饿又困的模样,“马上。”
九夕无奈地笑了,从袋子里取出几片干馒头:“你还好吧。倘使饿了,这些食物,就拿去好了。如果姑娘身体出了什麽问题,我可没办法向叶先生交代呀。”
他手中的馒头仍留有馀温。能保存成这样,在这个严冬时节也算难得吧。
“感激……不尽。”
苏忆歌低下头,手不自觉地接过他的食物。但拿起馒头的一刹那,她却舍不得下口了。
灯火一晃,霎时间被风勾走了几缕颜色,却在即将熄灭的刹那,又再度窜起新苗。
月光透过雕梁画栋,似雪般洒落,地面仿佛漂浮了一层云烟,映出花影重重。
九夕眉眼弯弯:“对了,苏姑娘。我还要送你一样东西。”
他的话语似是唤醒了方才晕晕乎乎的自己。苏忆歌擡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後将馒头用纸张包好,认真摆在了一旁。
少女郑重其事地伫立在青年面前,仰着脸,平静地望向对方。
九夕歪过头,先是背着手,後似变戏法儿般,笑着举起了一把枪。
苏忆歌怔了怔,突然破颜笑了:“什麽嘛……”
“哎呀,路边随便捡了一把而已。”九夕抚摸着枪柄,缓缓递过去,“里面还有子弹,小心些。”
“知道了。”苏忆歌恭恭敬敬地接过此物,嗓音轻软,“多谢。”
虽说苏忆歌确实不相信对方信口胡诌的谎言,但要让她深究真相,其实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因为,她还有更多值得关心之事。
九夕不经意地对上了少女的眼眸,倒是注意到了她眼底掠过的一抹忧虑。
想必,近来任务也挺困扰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