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出奇的晴朗,夺目耀眼的星,悬悬挂着。
走出剧院的门,九夕的双眸却暗淡了下来。
他跌跌撞撞上前一步,只觉自己的血肉似被抽离身体了般,有些站不太稳了。
而苏忆歌早已无心待在大厅,便是走向屋外。她大脑一片空白,耳畔的熙熙攘攘,在这一刻如此模糊。
她本以为九夕会离开许久,却没想到,不出一个时辰,他就踏入了剧院的大门。
九夕神色平静地回了前来询问的孩子们,方才的事儿,那些孩子们口口相传,也都知道了个大概。
苏忆歌见对方的神色,心里有了些底儿,却仍然小心翼翼地问:“九夕,团长他……还好吗?”
九夕咳嗽了一声,佯装轻松地笑了笑,可苏忆歌却听出了其中浓厚的鼻音:“放心,刚刚小李只是看错了人,此人并非凌木诗。”
小翠总觉得副团长的反应颇为古怪,顿时急了。
“那团长呢?其实,他也没回来,不是吗?”
“团长啊……”九夕思索片刻,才道,“他今晚去参加了一个商界晚宴,结束後,他就回乡探亲了,所以暂时离开几天。团长工作太多,自是忘了提醒大家。对了,若不相信,这是他的亲笔留言。”
团长先前有过几次回乡探亲的经历。一般他回去,大家都多少可以歇息几天。
不过,时局动荡,凌木诗家又不在什麽大城镇,回乡还是相当麻烦。
其实九夕知道,凌木诗是打着“回乡”的旗号做别的工作。不过自己这样说,剧院里的那些人不会过于怀疑。
那张纸被九夕放在了桌上,小翠忙凑过去,可惜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她见一旁江舟怯生生的模样,不管三七二十一,粗鲁地拽过小少年:“喂,江舟,你看看,是不是团长的字迹。”
江舟哪敢反抗小翠,马上凑过去,仔细辨认了一番,确认无误後,点了点头。
小翠知晓九夕与凌木诗自幼相识,应当不至于欺瞒剧院的衆人,便也不疑有他,没有多问。
江舟放回了那张纸,不觉轻松下来:“这就好,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就说,团长怎麽可能出事嘛!”
小翠原先惨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阿楷!好了阿楷,别哭了,九夕说了,团长没事。”
一个记着稿子的少年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知道了。”
九夕歪过头,笑着提议:“不过,团长也没说什麽时候回来,不然这样,你们就先休息两天,也工作太久,是该歇会了,工资照发。”
“副团长大好人!”周围一阵欢呼雀跃。
说罢,他背着手,向後台走去,在与苏忆歌擦肩而过时,他在墙边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他在说谎。
苏忆歌见九夕的神情,已清楚情况不妙。
“小苏,和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嗯。”苏忆歌跟上了九夕的脚步。
九夕转头,神情陡然严肃,开门见山:“小李说的都是实话。”
“据我刚刚了解的情况来看,应当是反动派抓了凌木诗。不过,他们是看到了剧院带来的利益,恰好盘踞在剧院的一大威胁肖砚已死,便趁虚而入。目前似乎并未涉及地下党组织,至少凌木诗他不会有太大危险。
我不知是不是担忧我们会先引起警觉,所以对方以这种极端方式逼迫凌木诗就范。”
“我担心他们不仅仅想要剧院。”苏忆歌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的确啊,这也是我深深担忧的。不过剧院此时出了这麽大的危机,自是要尽快解决。所以这两天,我还是要暂时离开剧院。”九夕拿出一串钥匙,“上面刻了名字的,就是团长在剧院办公室的钥匙,这一串你先拿着,放在我手上,我不放心。
而有关剧院的事务,两日後我回来处理。如果有人要找团长,就说他归乡见故人了,现在还未回来。”
苏忆歌接过钥匙。
团长被捕,的确蹊跷,九夕现在仍然是军统的人,调查起来也方便一些。所以,九夕的离开并没有令苏忆歌惊讶。
九夕沏了一壶茶,又给苏忆歌倒了一杯。
“小苏,我建议你这几天尽量少待在剧院。即便是要查找线索,也不可逗留过长时间。”九夕似是想到了何事,略迟疑了片刻,才缓声道。
“好。”
“以及,目前我知道的。凌木诗在今晚七点半,坐着黄包车去往京城大饭店,参与商界晚宴,晚宴在十点结束。不过,他今晚九点半要到剧院处理账务,所以会提前回来。我们见到小李是在九点二十,那便可说明,是木诗回来的过程中,被特务逮捕。
这些情报我现在只告诉你,我没有告知其他人,如果有除我们组织外的其他人知晓了凌木诗昨晚的具体行踪,请务必通知我。
我是副团长,他们若要对剧院出手,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我。我不想因为我而导致组织有危险。所以,这些事,你可以再帮我告知叶远涯先生吗?我目前不会再去我们的据点了。拜托。”
九夕说得很慢,语气似乎并无太大波澜,嗓音柔和,却格外清晰。
苏忆歌苦笑:“在我面前,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啊,我自然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