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精蓄锐,准备随时为谢老大出战呢。”鸾漱无奈地一摊手,“这个别院就是谢老大的工具箱,他有需要,我们就能和他一起出去,否则,就别想着离开了。我亲眼见过,有人试图逃走後,被抓回去,谢青杰在别院当衆扒了他的皮。看到地上那摊褐色血迹了吗……就是他留下的。”
“当初,也有人传他是被人举报……哎呀,反正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少惹住在对面的那些家夥,我也是趁谢老板走了,他们在休息才和你聊这些的。”鸾漱继续补充。
“那这座别院,共有多少人?”苏忆歌压抑住此刻不知是悲悯或是恐惧的情绪,轻声发问。
“加上你,就是八个了。”鸾漱比了个数字,“偶尔谢老板还会抓些‘重要犯人’进来,不过他们一般不会待太久,谢老板会将他们带到别院的正中间,用枷锁束缚住,让他们遭受风吹日晒,若是找了些有趣的刑罚方式,谢老板也会作用在他们身上。最後,他们的结局,都是被谢老板以杀鸡儆猴的方式,当着我们的面处理掉了。”
这是谢青杰控制身边人的方式吗?
苏忆歌叹了一声,脚步沉重下来。压抑的情绪瞬间裹挟住她的身体,让她几乎出不了声。
鸾漱一边说,一边领着苏忆歌往前走,走到一处房间,她突然顿住了脚步:“不过,还是有例外的……”
苏忆歌举起灯,发现这间房竟被贴上了封条,着实奇怪。再往里一照,苏忆歌顿时愣住了。
“……我好像打碎了所有的盘子,看着屋内的满片狼藉,遍布手臂的伤,却不记得自己曾这样做过。”
似乎,是格外温和,温和到近乎孱弱的嗓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少女不自觉恍惚,她想张口,那句呼唤却卡在自己的喉咙里。
凌木诗团长……
是这里,就是这里,与团长那封信里的描述如出一辙……
鸾漱凑到苏忆歌面前,见苏忆歌神色异样,慌张地摆手:“抱歉,一上来就说这麽恐怖的东西,那个,我不讲了,我说点如何炖鸡汤的事情吧……”
“不,不是。”苏忆歌苦笑,“只是我看到这个场景,总觉得我似乎做过类似的梦,有些恍惚了。你说的例外,是指被关在这个房间的人吗?”
“对。”鸾漱紧闭双眼,一张小脸倔强地皱着,认真回忆,“事情其实就发生在不久前。谢老板叫他凌大少爷,真是奇怪,谢老板对他也不太像是对犯人的态度,但谢老板说,这就是犯人。”
“当时,我被谢老板安排到一处地下室候命,然後,就看到谢老板和他过来了。我看凌先生要伤害谢老板,所以对凌先生开了枪,让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再後来的,我只知道……凌先生回到了别院,就一直关在这个房间里养伤,谢老板那段时间也不离别院,但他勒令我们,不允许去打扰,甚至连有下人靠近都被喝止。
虽是犯人,但谢老板并未当着我们的面处理掉他。更奇怪的是,不久後,我们在後院的水井里发现了凌先生的尸体,他就这麽死了。发现尸体的那时候,谢老板当时的表情……似乎很难过。”
鸾漱描述的一切都对得上,此人是团长无疑了。
苏忆歌的神色有些复杂,心里颇不是滋味。好友的亡故,被这样毫无负担,轻松地由他人说出,自己的情绪有如狂风跌入水面,激起千层涌浪。
当然,苏忆歌也清楚,这并非鸾漱的问题,凌木诗于鸾漱而言,仅是位只知晓姓氏的过路人。而鸾漱能在童兰,谢青杰之间斡旋,若她做不到这些,那她就是最先被舍弃的吧。
平复了心情,苏忆歌开始思索团长的死因。鸾漱也不清楚凌木诗究竟因何身亡,按鸾漱的说法来看,别院的其他人也不知晓。看来,如欲清楚真相,想为凌木诗讨个公道,关键还是在谢青杰身上。
翌日。
谢青杰派人送来了几份文件,是唐惊水近期的物资与人员部署。不过,与其说是唐惊水的,倒不如说是白鸿影的更为合适。唐惊水受重伤住院,便把工作安排的绝大部分交给白鸿影处理,自己只留些许决策权。白鸿影运气好,仅仅受了些轻伤,在医院稍许调理後又回到了岗位。
白鸿影初出茅庐,比起玩心眼儿,自然是斗不过那些军统的老狐狸们,不过,唐惊水背後势力大,白鸿影并非孤军作战,而白鸿影自己对唐惊水也是忠心耿耿,如此一来,他人一时也难以撼动其根基。
苏忆歌对着地图分析,制定合理对策。借谢青杰之手,削弱唐惊水这一势力未必不是好事。
而一旁的鸾漱则是百无聊赖地取出一副牌,与昨夜那位收拾餐具的下人,一起比试着。
时间一日日流逝。
其间,苏忆歌过目了许多情报。有商业情报,也有关于国民党的物资,人员部署等。
虽与组织联系不上,但布庄的吴老板是可以信任之人,她知晓这些情报对组织的重要性。她得争取一个离开别院的机会,把这些情报传出去。
依鸾漱所言,只有谢青杰需要,他们才有机会离开别院。其间,鸾漱的确离开过,这也是鸾漱向童兰汇报情报,童兰与苏忆歌取得联系的时机。
有了苏忆歌的加入,鸾漱接触到的情报比以往要多得多。童兰为何选择苏忆歌,又为何说她们之间,需要靠鸾漱取得与自己的联系,这些疑问,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如拨云见月,苏忆歌已然明了。
在谢青杰呼唤鸾漱之时,苏忆歌也跟了上来。
“谢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何事?”谢青杰转过半张脸来。
“我可否与鸾漱小姐同行?此次前去,我不仅可以帮您与她分忧解难,而且,有关这次事件的情报我们二人都有过目,我也在此基础上制定了详实的方案,想必,亲自前去,能帮到谢先生很多。”
“很有想法。不过,这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缺少了您,即使我们可能会因此而导致工作上的失误,那也无妨。在下需要的,并非是成功率。这是在下给鸾漱的考验,您随行,会干扰在下的考验结果。”
谢青杰言辞间很是客气,但他给出的理由,却堵住了苏忆歌的一切退路。
她将目光投向了鸾漱,但随即又别过脸去,立刻否认了从潜意识里攀升出的疯狂想法。
想借鸾漱的手,在布庄留下情报?
真是荒唐。
的确,这些情报具有时效性,可她与鸾漱终究阵营不同,她又岂敢冒这个风险拜托鸾漱帮她完成?并且,万一谢青杰察觉,她也不想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害了鸾漱。
谢青杰与鸾漱回别院之时,天已擦黑。谢青杰又带了些新的情报过来,让苏忆歌过目。
其间不乏一些重要情报,而令苏忆歌最为惊讶的,就是唐惊水的死。
唐惊水在医院被人悄无声息地暗杀——甚至还连带着守在唐惊水身边的几位特务。此事被白鸿影报上了警局,但警官对着毫无破绽,不留痕迹的现场,也是无从下手。
谢青杰一直暗中蚕食着唐惊水的势力。外人看不出什麽,但苏忆歌作为谢青杰的帮凶,自然是清楚得很。
唐惊水的死与谢青杰有关?
面对苏忆歌的疑问,谢青杰摇头,唐惊水被暗杀不是他的手笔,他麾下可没这麽出衆的杀手,此事于他而言也是突发。
“那位杀手很厉害,在这种情况下,能夺取唐惊水性命的,不简单。”谢青杰补充,“很多人都觉得我害了唐惊水,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的一些举措,间接害他落入这般田地。只可惜,让唐惊水死并非是在下的意愿。在下与唐惊水仍然是深度合作关系,唐惊水一死,我自己也会惹上麻烦,受其牵连的。那些人不敢动白鸿影,白鸿影信任我,这些都是看在唐惊水还活着,还能动,能说话能决策的份上,唐惊水一死,在下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呢……”
“在下想知道杀了他的人是谁,这很重要。”谢青杰微笑着开口,“苏小姐,您不是想离开这儿吗?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