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山眉宇折出深深的沟壑,不怒自威,“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你的祖父。”
林鹤时漆黑的眸底有什麽跳了一下,“信国公玩笑了,鄙人姓林,与沈姓之人毫无瓜葛,怎麽会是国公您的孙儿。”
“放肆。”浑沉肃压的一喝,将气氛将至冰点。
“你便是这般冲撞长辈,无视孝道?”
“孝道?”林鹤时眼中闪过讥嘲,“何为孝道?”
沈崇山压眉不语。
“慈亲爱子,子重其亲乃为孝,信国公府与我既非慈亲,却有欺母之仇。”林鹤时逐字逐句道:“敢问国公爷,我该守哪门子孝。”
沈崇山目光微变,对于当年的事生出愧疚,“上一代的事,有太多并非你能懂,但血缘之亲,是你改不掉的。”
林鹤时轻扯嘴角,若不是他的长子嫡孙死了,他今日又岂会说出这番话。
“你是沈家的子孙,总要认祖归宗。”沈崇山温和下语气,再次审看向眼前这个自己从未谋面的孙儿。
身在乡野,却没有埋没才学,在登雀楼的一番话也说明了他的志向,沈崇山看他的目光愈加认同,“你母亲将你养得很好。”
提及母亲,林鹤时眼里的戾气骤然高涨,他抿紧唇瓣,“我和沈家没有任何关系,更不会有什麽认祖归宗。”
林鹤时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
林鹤时眼中噙着一触即破的戾气,这一声喝反让他冷静下来。
所有的情绪平息,驻足回头,嗤笑道:“国公爷若真想让我认祖归宗,就不会派人来杀我了。”
沈崇山眉心重皱起,“这是什麽意思。”
“难道不是麽。”林鹤时一字一句的提醒,“就像当年,怕我母亲有损国公府的名声,所以你们想把她除掉。”
随着沈崇山的神情逐步变冷,林鹤时几不可见的微弯唇角,转身直接离开。
身後的乌篷船内,传来沈崇山盛怒的声音,“来人!”
守在船外的护卫立即进内,躬腰道:“国公爷。”
“派人盯着长公主的一举一动。”沈崇山声音含怒,这个萧婉华也太猖狂狠毒,竟然想除了他的孙儿。
“另外,再加派两个身手了得的,去保护林鹤时。”
护卫略有迟疑道:“只怕公子不肯。”
沈崇山也担心会是如此,“那就暗中保护。”
“决不能有任何乱子!”他目光锐利看向面前的护卫。
护卫凛声道:“是。”
林鹤时沿着河边慢走,衣摆随着步履轻动,不疾不徐,而被月华所照的半边侧脸,随着光影的浮动明明暗暗,交错着狰狞的戾气和诡异的笑容。
见到沈家人的那刻,他浑身都在跳动着弑杀的渴望,果然如他想得一样,虚僞丶可憎。
林鹤时还在笑着,稍弯的凤眸内却混着嘲弄和可悲两种复杂的情绪。
燥郁在心头升腾,他需要想些什麽,来移开注意。
弥在口中的酒气引领着他翻出那被他刻意不去想的种种,那夜也是这般的酒香,唯一不同的是混咋了少女的甘甜。
燥郁被一点点压下,但此消,则彼长。
随着沉缓的呼吸,那抹被他刻意压制情丝,从五脏六腑中析出,爬过身躯的每一寸角落。
夜风拂过耳畔,仿佛也带来了少女的喃语,那样的深挚缠柔。
林鹤时吞咽着发干的喉咙,小心翼翼的想将这分深挚藏起,不想让她染上那些脏污的人和事,可他同样虚僞的身躯,却叫嚣着想翻出更多来慰藉他自己。
林鹤时垂在袖下的指缓慢摩挲,果然,一旦想了,就开始不能控制,想遍她的所有,低诉的情衷,月下皎白的娇躯。
他颤抖着睫羽闭了闭眸,口中的酒香刺激着他的眼尾泛起薄红,还要等到春闱结束麽……
那麽久,没有他日日看着,旁人会觊觎,她会害怕。
极端的占有欲悄无声息的滋生,想到那些人的目光,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让他厌恶。
不过好在,她多数时候要给孩子们上课,不会碰到那些污糟的人,而且他也让无涯交代了沈知誉,给她全部的苦坨石,就不用再半月去一次凌雅阁,之後临摹刺绣,他也特意做了安排。
她会好好的,乖巧的等他回去。
殊不知,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凌雅阁内,花漓正兴致十足,有滋有味的瞧着眼前那一个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