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气氛安静压抑的可怕,花漓被林鹤时搂在怀里,却有一种置身在冰窟的感觉,从四肢到心口都是凉的。
她忍不住悄悄挪动身子,腰上的臂膀近乎在同一时间收紧,精实的如同锁链,让她挣不开半分,没有情绪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漓儿想去哪里?”
嗓音里的莫测和危险直逼花漓心口,“我哪里也没想去,只是你瞧着太吓人,我害怕。”
吓人麽?他还没有说,他现在想杀人的心,沈漾,萧琢,段祤,每个觊觎她的人。
林鹤时阖了阖眸,压下眼底的阴翳,“还有几个?”
“什,什麽?”
林鹤时睁开眼看着她,花漓呼吸一滞,“我不认得他。”
“是麽?”林鹤时薄薄勾动唇角,不认得萧琢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会当着衆人面和沈漾撕破脸?
“我真的不认得。”花漓声音里染着委屈,第一次感觉到什麽叫百口莫辩,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自己竟和萧琢喜欢的人那般相似。
“你也知道人有相似。”
林鹤时掌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擡起,压抑着眼中一触即破的戾气,问:“我能信你麽?”
花漓扭搡着扑进他怀里,“真次是真的,都是真话。”
“那哪次是假的?”林鹤时抱着她,却根本没有真实的感觉,是不是要把她融进身体里,才能让她只属于他。
花漓听着他粗噶的呼吸声,仿佛抱着的是已经在脱控边缘的凶兽,她有些自责,遇上自己前,林鹤时一直是自持温雅的君子。
花漓将圈在他勃颈上的手臂搂紧了几分,承诺道:“以後都是真的。”
林鹤时颤呼出胸口的郁气,像是明知是蛊骗,还要自欺欺人走进去的赌徒,“你这麽说,我便信了。”
马车一路回到府上,林鹤时将花漓送道住处後转身离开。
他缓慢走在石径上,一直走过小园,仿若闲庭信步,忽的开口,“无涯。”
无涯很快现身,一靠近他便感觉到充斥在他周身的低压丶阴沉。
林鹤时擡眸目光虚落在一处,“你早前不是查过漓儿的身世,去趟她的家乡。”
无涯蹙折眉峰,“你是怀疑什麽?”
“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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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的一场急雨,翰林院里出了乱子。
张翰林面色铁青看向林鹤时,“昨日我命你务必将这些祭文存放妥当,怎麽还会被毁!”
与林鹤时共事的另一位编修道:“许是昨夜风雨急,林大人又没有关紧窗子,才被风吹开,导致如此,还请翰林网开一面。”
林鹤时目光扫过一地的狼藉,他确认自己昨夜将门传都关紧才离开,“即便是风吹开门窗,怎麽被毁的恰巧是急需要用的祭文,未免太过巧合。”
张翰林目露端倪,他知道林鹤时行事一向周全,不会犯那麽简单的错误,这里面只怕有什麽问题。
方才说话的编修道:“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解决,若是礼部来取,我们又交不出。”
殿内的其他人皆眼含责怪的看向林鹤时。
这个时候张翰林也不能偏袒,若是不能在既定时间内把祭文交到礼部,翰林院的其他人也要因失责被牵连。
“说到底,这些祭文是因为我的失守被毁,我会抓紧重新撰写,不牵累大家。”
听到林鹤时这麽说,衆人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一点,张翰林也点头:“那就抓紧吧,别再出岔子,若不能解决,我也只能如实上报。”
张翰林一走,方才说话的编修又开始拉拢其馀人,话里话外指责是林鹤时连累了他们。
林鹤时一言不发,走到自己的桌案後,铺陈纸笔,沾墨挥毫,安静撰写祭文。
低垂的睫羽下,目光幽暗,毋庸置疑,这是萧琢的警告。
越是走近皇权的中心,越是让他切身体会何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上下官及间的笼络打压,绝对的权势对于寻常人而言,更是如同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萧琢原是他对付沈家的跳板,而现在不仅这块跳板没了,甚至是现下最棘手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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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黄昏时候,林鹤时才走出翰林院,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到沈崇山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卫,交待道:“我今夜恐怕赶不回去,你替我去府上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