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那头也没动静,估计被吓尿了。
李元此日中午才回来,迎接他的是鸡去棚空,满目疮痍。
他挺拔的身躯在鸡棚门口僵了片刻,一下子垮了。跌撞无措地来回踏了几步,他像棵被砍断的大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挨着我。
唯恐受到迁怒,我钻进了旁边的一棵矮树下,全身迅速进入警备状态,严密关注他的一行一动。假使他做出对我不利的举动,我就准备咬他。
摸着内心,我完全能共情他此刻的哀恸和悲愤。我的窝曾经被一头黑熊掏过。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头黑熊把他长长的嘴伸下去,从我洞里将我刚咬死的老鼠、鸟、兔子,还有果子刨出来的恐怖场景。我若是早一步回家,那里面还能刨出个我。
除了气得发抖,我什么都做不了。
黑熊走后,我原本储备殷实的小窝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了石头和草。那天,精疲力尽、悲伤过度的我吃了很多草。
……
但是李元目前的状况太惊悚了,我感觉他随时随地会发疯。
然而他没有。
他解开了我身上的束缚。
“走吧,你走吧。”他又哭又笑,“再没有鸡给你吃了。”
好的!再见!
我扬起尾巴,拔腿就跑。跑至足够安全的距离,停下来,回头看他。
他耸立在院门口,遥遥相对。他并非是在目送我,而是失意地发呆。
接下来几天里我极少进入人类的活动领域,李元的院子也没再进去过,中间路过两趟,那座银雪点染的漂亮建筑包裹在忧伤不振的气氛中。
这些天我在山脚下的野外食宿,抓捕鼠兔、摔伤的麻雀等物,数量不多,勉强果腹。最近这一带频频有狼群出没,对我的生存造成莫大威胁,我没有久栖之地。
今年冬天的运势可谓是大起大落,我只有耐心等待着寒冬过去。
这天拂晓时分,我在离村庄不远的山脚下看到了李元家的鸡,以及一辆坠毁的卡车。
就是那伙盗匪开的那辆。
鸡有一半都摔死了,剩下的茫然地于雪地上漫步,噙雪充饥。
我的血液登时沸腾,无数个声音在脑海中嘶吼,喊叫得天灵盖都快掀开来了。
上!猎杀时刻!
但很快地,理智就将狂热冷却下来。
此处隐蔽幽静,尚未有狼群踏足,倘若大开杀戒,必将引起不小动静,飞过的秃鹫、乌鸦会立刻将情报传递出去。
一时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
对了,李元。
李元不就会养鸡吗?这些鸡不就是他的吗?
好吧,其实视线触到这群死伤惨重的鸡,我眼前第一个浮现的,是李元在院门口萧索落寞的身影。
我脚步轻盈地接近离我最近、最疏于防备的一只鸡,近到便于行动的刹那,我抬足摁住那只鸡,尽量不用牙齿,而是打开长下颚,呷住其脖子,再小心地提起。
我长这么大,从来不曾对一只鸡这么温柔过。
这只还没饿瘦,有些分量,而且体型较大,我吃力地抬高脖子,扭着屁股,噌噌噌一溜烟跑向李元的房子。
李元正巧就在院子里,我把鸡放在他脚下。
他见到鸡全须全尾地活着,吃了好大一惊。愣了好一会,才问:“这是从哪弄来的?”
我叼了叼他的裤脚。跟我来。
家禽失而复得,虽然损失过半,李元还是很高兴,高兴得在鸡棚外一圈圈打转。
我摇动尾巴,脚在他脚背上踩两下,向他讨鸡吃。
我今天为他来回奔走,要点奖励不过分吧?
谁知他一把将我肚皮朝天按在地上,抓住我的前肢,将我在地面上拖上拖下地搓背。一边搓背,一边发了狂似的哈哈大笑,胡乱嚷嚷着什么“哈基米”。
我立下如此丰功,对他实施跨种族援助,他居然恩将仇报,恐吓虐待我!
我应激了。
慌乱之下连咬他两口,口口见血。我自己的指甲也在挣扎中折断了三根,鲜血淋漓。
他也吓住了,蹲着身往后一栽,栽在地上,捂着伤口,怔怔地望着我。
我坠着尾巴,一步一个红脚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