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奔:“金穗,在吗。”
我:“唔,唔唔。”
程奔:“……睡下了?”
我:“嗯。”姿势上。
程奔:“这么早?”
快零点了还早?他这个年龄的现在都不睡觉了吗?“累了。”
“我们在看烟火。”他声音在烟花燃放的背景音下出奇的温柔。
我本想“哦”,但又觉得不宜过于冷漠。“好看吗。”
未等那头回答,就听见外面“啾”地一声,车厢里蓦然一片雪亮。
车窗外重新放起烟花,车子隔音好,那声“啾”过后,又是静静,只见到一大团一大团的繁花骤升骤降,如同水族馆玻璃挡板后的彩色水母,鲜艳空灵,喧闹却无声。
“很热闹。”程奔形容说。
霍双簌簌爬上来,双手兜住我两边胯骨,张开口咬住一边的胸,乳晕整个含进去,舌尖在乳尖打圈顶舐。霍双每次含弄我的身体,都会让我想到野生动物,越亲热越有危险的感觉。
我抖了抖,喉咙里溢出声响。那声音轻飘怪异,不像我会发出来的,虽然有点丢人,但非要确切形容,就是有点活零活现。
这可不能让程奔听见,我连忙咬住了牙齿。
那头沉寂了片刻。半分钟的片刻无比漫长,令人浮想联翩。他听见了?猜到了?
我按住霍双的头,霍双含住嘴里的肉,眼球翻上来,不解又顽性十足地看着我。
“新年快乐。”程奔的声音从阒寂中浮出。
我想应付一句“新年快乐”,张了口却只有颤音,“啊”字的三个部分,口和耳已经不可挽救冒了出来,赶在可出来组成一声完整的“啊”之前,我仓皇地挂断了电话。其实他还有后话,挂断的一瞬,我听到了一个他不曾发出的音节。
新年第二天,郝鲍回了老家。与她同行的还有小飞棍。
这事我们跟小飞棍本鼠商量过,不存在绑架遗弃。
我问它:你愿意放弃你现在荣华富贵的生活吗?
它正在进食,听闻此问,进口坚果往怀里紧紧一揣,流泪鼠鼠头。
“那跟大飞棍呢?”我又问。大飞棍指的是郝鲍。
它举起坚果,到嘴边用牙齿嗑了嗑,随即,约是想到往后再也吃不到这么贵的食物了,又依依不舍地放下。
送走它,实在是无奈之举,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万一哪天我们不在,又有人进来投毒怎么办?我不想连累无辜鼠命。它还那么小,那么软,还有那么长的鼠生等着它去啃啃咬咬。
初雾我顺带建议霍双,送去山上转交给他师傅喂养,他说这猫已是日落西山,生死看淡,没必要再折腾了;再说,它之所以被带下山,就是因为和庙里的大黄不对付,为此终日长嗟短叹,自怨自艾,还得了忧郁症。综上所述,回庙里只会加速这只猫寿终正寝的进程。
小飞棍托给谁好呢,也只能是郝鲍。这一人一鼠相处时间不长,却亲密无间,一个视如己出,一个当作亲妈,现在睡觉用一张枕头,连神态都同化得厉害,尤其那两双小眼睛一翻一翻的时候。
何况小飞棍在我们,特别是郝鲍百般纵容下,应了那句慈母多败儿,在家里狐假虎威,不可一世,好几次初雾被气到差点抬走。
意见达成一致比预想艰难。小飞棍它既留恋锦衣玉食的生活,又舍不得人类妈咪。更要命的是,它一开始还误会了我们的良苦用心。
我再度发问,它做了个捂眼动作,我和霍双这才明白它别别扭扭的原因。
前天晚上,我们正在房里办事,门没关好,让它溜了进来,撞到了动作片的高潮部分。起初它以为霍双关上门在欺负我,一跃而起,对着霍双光溜溜的屁股就是一记二踢脚。之后不知怎么,它无师自通就看懂了,狠狠打了自己眼睛两拳,便遁走了。
这两天它都不跟我们直视。
基于以上前提,我合理怀疑,它以为它是因为窥探到了秘辛被扫地出门了。
小动物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我们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个得过忧郁症,一个联想太丰富。
我替郝鲍订了夜里的航班,白天太瞩目。郝鲍行李不多,倒是小飞棍,笼子、玩具、口粮、磨牙饼,全带上了,郝鲍是回家,它是搬家。
李沫也来送别。他不认识郝鲍,他是专程来送别仓鼠的。按他的话说,小飞棍是我和他冰释前嫌的标志物,在我们之间建立起了羁绊的桥梁。
……不该是那条裙子吗,狗日的东西。
在场除了李沫都是爽快人,别离也就没走伤感煽情的套路。
我对郝鲍说,我会常回老家的,还有,陆美怡很想你。
郝鲍笑笑说,她现在最头疼的问题还是找工作。等找到工作,请我和陆美怡吃饭。
她与我和霍双挨个抱了抱,便拖着行李箱去了登机口,进通道门前回过身,捏着机票冲我们挥手。
我跟霍双回礼时都笑吟吟的,唯独李沫满面泫然。
“怎么了你?”我头歪向右边,从下面打量他。“你们都不认识啊?你……”我头又歪向左边,“你回去又要作诗了?”
李沫如今不光是小画家,还成了小诗人,隔三差五在朋友圈发布他的大作,并配以图片。而且,他的灵感无孔不入,四通八达,我看要不了一年,他的作品数量就要打败乾隆了。
他悲怆地叹气。“小飞棍走咯。”
送走郝鲍,霍双先把车停去小区地下车库,之后我们三人步行去吃了高油高盐的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