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打过网球。网球,高尔夫,都是精英运动。我从小接触最多的还是乒乓球,桌子上拦块板就能打。
可形势紧急,我也顾不得这么多,当即抢下教练手中的球拍,拉开胳膊把球抽了回去。
我个头不大,但力猛,那球旋转着飞过去,虽没打中李沫,却也逼得他退了好几步。
还出边界线了。
李沫丢下球拍,望着我。
他就站在离网不远的地方,因此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以及他脸上的表情,他的目光。
那目光很陌生。
李沫跟我关系最僵的时候,对我的眼神也就是厌烦和藐视,可这次却是尖锐的厌恶。
和恨。
起风了,院子里的树木窸窣作响,我感到一阵迷乱。
昨晚他接了那个电话之后,人就变了。明明白天我们才朝好的方向缓转。
他昨晚干嘛去了?我迷惑急了,但我还是提醒他:“你今天要考试,可以别打了。”
他腮帮子鼓了下,貌似做了个咬牙的动作,随后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场地。
我赌他晚上又要彻夜不归。果不其然,上午他出门之后人就不见了踪影。
照他习性,又该跟朋友鬼混去了。
算了,他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着,总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正好月末,我也有自己的事忙。
我在餐桌上对账本,跟新店工头沟通装橱柜的问题。忙到十一点钟,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电话接起,对面先客客气气叫了声“金哥”,声音听着耳熟,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听我应得犹豫,他才说“我是小莫”。
我猜他打电话过来是跟李沫有关,便问:“李沫跟你们在一起?”
“他在……他喝多了,可能要劳烦你带他回去……”
不能叫代驾吗,这就是金花待遇?我踟蹰着没吭声。我正跟工头吵得分身乏术。
“他人不太好。”莫河川又说,“可能得去医院。”
“他自己喝的还是你们灌的?”
我口气像个兴师问罪的家长,莫河川被唬得一愣。“一半一半。”
“什么一半一半?”
“金哥……”他近乎恳求起来。“等人醒了再说好吗?”
“……你们在哪?”
地点是在一家高档会所,我赶到,李沫还昏睡在沙发上人事不省。在场的我只认识一个莫河川,其他都是生面孔,程家两兄弟不在,舒怀意也不在。
我第一时间上前查看李沫的情况,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而没察觉到进来的门被把守住了。
李沫人半趴着,脸埋在臂弯里,我一走近,他脸稍侧过来,从小臂上露出一只眼睛。
随即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那只眼睛眼角微微弯起,竟似带有笑意。
发觉异常后,我本能地扭过身去看房门,门板被两个大个头男人用背抵住,俨然是只让进不让出。
“你来了啊。”李沫说着手在沙发上一撑,稳稳当当坐起了身。
他双颊透出淡粉红色,瞧样子充其量也就是微醺,离莫河川描述的酒精中毒急待送医根本对不上。
我气笑了。“不会吧,又来?”
这间包厢当中摆了张长条酒桌,三面环着连体沙发,莫河川坐在右手边的三人位上,正中间,身旁左右护法似的各挨着一个青年。
他整个人,眉宇间神态,坐姿,全变了。
那叫一个山中无老虎,猢狲称大王。
他端着杯酒,眼睛半眯,那样子学得有三分像程简。“小沫说你这人很装,其实会得很,我们想见识见识。”
听见这话,我第一反应还不是愤怒,而是想到一个可能。那条录音。李沫该不会备了档,把我的录音资源共享了吧?
他们看我的眼神其实从我一进门就有点异常,当时我没反应过来,他们那一双双眼睛简直跟得了黄疸一样。
“你们想见识什么呢?”
李沫从身后抽出一个礼盒,那个礼盒上还扎着丝带,他就像脱人的衣服一层层撕开包装,最后从里面拎起一件吊带裙。
我突然想叫点餐服务。
点一箱溜溜梅。
这样打开纸箱就会有一堆声音替我问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