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忍不住责备道,“不是说好了四点碰面吗,怎麽快六点才来打你电话也不接。”
祝珏在她对面的位置上气喘吁吁地坐定,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份红豆沙丸子,表面凝结成一层像粥皮一样的棕红色固体,显然端上来的时间太长,早就没了热气。
祝珏看着那碗糖水,歉疚道,“抱歉抱歉,有事耽搁了。”
“今天休息日,厂里还能有什麽事”陈语不依不饶,看来是真生气了,不打算让她含糊过去。
祝珏想了想,觉得陈语是自己人,没什麽好隐瞒的,加之事情顺利办完心情不错,便坦诚道,“我是去帮刘主任办事了。”
说罢,她将自己这几天怎麽在刘媛和黄毛之间斡旋,又怎麽去找证据证明林主任骗了黄毛等事,简要地同陈语说了一遍。
一连串的重磅秘闻袭来,陈语马上切换到吃瓜模式,祝珏迟到给她带来的那点不满迅速抛诸脑後。
“林主任可真无耻啊”,陈语啧啧感叹,“不过郑磊也不是什麽好东西,那句话怎麽说来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最让我吃惊的还是刘主任”,陈语继续道,“原本以为她只是个拼命埋头干活的工作狂魔,没想到居然还挺……”
她顿了顿,思索了一会,紧接道:
“挺有手腕的。”
祝珏颔首表示赞同。
这几周和刘媛接触下来,祝珏也逐渐发觉出刘媛除了严肃认真工作狂外的其他方面特质:
比如她平日里总是严格遵守规章制度,但是并不死板,也会审时度势灵活变通;
比如她在开车间主任会议等公共场合总是冷着脸,不爱说笑,但私下一对一交流时嘴里却时不时蹦出些俏皮话。
祝珏觉得刘媛似乎是变了。但至于为什麽改变丶是受了谁的影响而改变,她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陈语看着陷入沉思的祝珏,踌躇了一会,终是下定决心开口问道:
“祝姐,你真的像李薇薇周敏她们说的那样,做了刘主任的‘心腹’吗?”
祝珏先是觉得好笑,但仔细想一想,自己这几天可不正是在为帮刘媛铲除林主任而忙碌吗?虽然其中还有其他非主观的因素,譬如碍于郑婷的情面等等,但单论她的行为,说她是刘媛的党羽,是刘媛的心腹,似乎也不算冤枉,也难怪连一直信任她的陈语都心生疑窦。
“小语,我之所以帮刘主任做事,是因为我确实想这麽做,而不是故意讨好或者巴结她”,祝珏放缓了语速,解释道,“她被林主任那帮人恶意造谣,受了不小的委屈,我想帮她讨一个公道,仅此而已。”
陈语也点点头,语气有些无奈道,“我知道,你向来是坚持自己原则的人。上次我劝你不要管刘主任的事,但你还是在他们开会的时候跑进去帮她说话,那时候就知道你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性子了。”
祝珏心虚地干笑了两声,“哈哈,你知道那件事啦。”
“感谢小杨吧,是她把你的光辉事迹传遍女工车间的每一个角落,我想不知道都难。”陈语揶揄道,“顺便一提,李薇薇和周敏听说这事後,都觉得你早那个时候就已经和刘媛好上了。”
祝珏无奈道,“看来,我这‘刘主任的狗腿’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啊。”
“你心里有数就行”,陈语瞥她一眼。
静默片刻後,她又道:“帮刘主任讨公道自然是好事,但你也别忘了咱们的系统任务是什麽。现在离系统任务完成的时限只有一个多月,咱们得抓点紧。可不能因一时沉迷于厂子内部的争斗,而耽误了首要的大事。”
“知道知道。我承认,最近确实一直忙着厂里的事,没怎麽推进系统任务”,祝珏老实认错道,“之後一定多花心思在这上面,我保证。”
陈语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我这些天四处调查了一下,发现其他电子厂似乎有降低小时工资的趋势,工人们很不满,跑去主任经理那里闹了好几回。”
“我倒是没在厂子里听说过要降工资的事。”祝珏惊讶,“不过现在的时薪就已经很低了,再降下去,还要不要人活了”
这是实话。祝珏深切地感受到薪资微薄,是在领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她揣着钱兴奋地走进商场,准备给自己换套新衣服时,却发现要花去自己大半个月的工资,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去买地摊货。
“听说,这是各电子厂的头头们聚在一起开会商讨的结果”,陈语道,“山南阳是大厂,没理由不在其中,只不过不知道为什麽暂时还没有动作。”
“也许是他们商量好,让一两个厂子先放出消息,探探工人们的反应”祝珏思索道,“那他们抗议的结果怎麽样”
陈语摇摇头,眼中流露出无奈。
“都被压下去了。”
祝珏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也许我们可以和其他电子厂的工人们多联系联系”,陈语道,“在垄断协议的事上,他们和我们的立场一致,到时候能互相帮助。”
说罢,她又补充道:“正好,我有好些同乡分散在其他电子厂里工作。对外联系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祝珏正要感谢她,陈语蓦地脸色一变,严肃地盯着她,“当然,你也有任务。”
“什麽”祝珏一愣。
“尽快去何经理家里找到那份垄断协议”,陈语一字一句,给她下了军令状。
“你这车间主任的位置,总得物尽其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