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还没开口,馀寻光就自己说。
“导演,怎麽会有人活得这麽艰难?命运为什麽这麽不公平?”
他已经明白过来那个商家家里可能真的有一个生病的小孩。
他真的被这种生活中的沉重压得憋不过气了。
李传英知道他说什麽:“情况要好一些,娃儿的病情还能被药物控制。我们几个老的私下在衆筹,打算给他捐款。”
馀寻光想说他也捐,可他至今贷款上班,只拿到了《刑事大案》一期的片酬,还要还公司的钱。
发现自己半点用没有,头次有了挫败感的馀寻光心里更加煎熬。
李传英提了提裤子,在他的身边蹲下,语重心长,“小馀啊,其实你能有这种反应,我很为你高兴。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这种感觉。能够体会人民痛苦,愿意体会人民痛苦,或者说,愿意走进人民生活的演员,才是好演员。
“从群衆中来,到群衆中去,这是党的方针,也应该是当代文艺工作者实现自我价值的最高目标。只有你愿意了解群衆,你才能得到群衆的喜欢。”
馀寻光不傻,他当然能听懂李传英在说什麽。
有些口号,从今天开始在他心里就不再是口号。
他决定了,他回去就算钱,不行还有去年妈妈给他的钱。
能捐一点是一点,这钱真能救命,还是一个孩子的命。
廖敬春和郭嘉予这时候走过来,两个人都乐呵呵的。
郭嘉予说:“老李,教徒弟呢?”
李传英横了他这一眼,“这不是你徒弟吗?”
郭嘉予和廖敬春互相看了一眼。
“要不叔叔先说两句?”
“也成。”
廖敬春肚子有些发福,蹲起来不舒服,便从旁边掏出个小马扎,坐下了。
“大侄子。”
馀寻光连忙擡起头看他。
廖敬春咂巴了下嘴,说:“老李刚才的话一点儿没错,我现在也拾人牙慧,多补充两句。”
这完全是因为这段时间馀寻光表现出来的好脾性,他才愿意多说。
“文艺工作者,在创作作品的时候,绝对不能有虚浮的表现。我们既然是人民生活的表演者,那就得走进人民生活。
“当然,现在还有一些类型剧,是人民美好愿望的投射。我们不能单一的仅凭自己的喜好指摘,也不能觉得这类工作简单而糊弄。在完成这类工作时我们需要思考,到底是基于什麽心理,人民才会有这种愿望。我们要了解人民,走进人民,同时我们也得尊重人民。”
郭嘉予点头,在旁边补充,“就像咱们这部剧的主题宗旨一样,我们工作的终极目标,其实还是为人民服务。”
廖敬春顿了一下,继续说:“现在影视圈有一些乱象,是投资方和消费者们的选择,我们在没有能力做出改变的情况下只能尽力做好自己。
“我个人觉得,演员也好,导演也罢,这类文艺工作者一旦被捧得太高,在脱离现实脱离群衆之後,日子也能看得到头了。他们完全不再是文艺工作者,而是一件彻彻底底的商品。一个没有自我定位的商品,他的商业价值就是资本敛财的工具。都已经成工具了,还如何能为人民服务呢?”
郭嘉予笑了笑,他远远的看见馀寻光的助理过来,赶紧碰了碰廖敬春。
爷仨便赶紧收了价值观输出,开始逗乐。
馀寻光也没发现他们的顾忌,稳定好情绪後,跟着去整理服装仪容了。
刚才几位长辈的话,风过无痕。
但风就算吹远了,也曾经带来过花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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