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六十九章宋拾,别哭
黑暗消散,一束光芒洒落,犹如回到母亲的子宫,浸泡在温暖的羊水。
封存泛黄的记忆毛毛刺刺,长条胶卷一幕幕展开。
小区楼下,清晨的曙色洒落在小女孩干黄的发上。
小小的肩膀耸动,哽咽抽泣断断续续,蜷缩成一团,坐在滑滑梯的扶梯之上。
眼眶被泪水氤氲,透过泪,天空阴蒙而灰败。
别的孩童肆意的欢笑与她毫不相干。
脸颊上的泪痕被冷风一吹,火燎的灼痛,可她恍若毫无知觉。一边骚弄着手臂上被皮带鞭打出的伤痕,一边轻声朝着空气诉说:
“奶奶,爸爸骂我是赔钱货,是废物,什麽都学不会……”稚嫩的嗓音滞涩了下,染着浓浓的鼻音,“可是啊,囡囡好想奶奶。”
“奶奶,我不想回家,我把碗摔碎了,爸爸一定会打死我的。”
宋拾一个人自言自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坚信那个唯一爱她,长眠于地下的人能听见。
她想念乡下的蟋蟀,後院的草莓藤,旧藤椅,又发自心底恐惧那个漫长的严冬。
自那个冬天起,一切都变了。
奶奶永远地松开了和她拉鈎的手,小院里的藤椅积灰腐败,栽种的草莓藤也被霜雪冻死。
爸爸不爱她,却还是不得已带她来到这个大城市。
这里大厦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丶行人如织。带着浓浓乡音和脚底泥巴未干的她,无论如何也融不进来。
她不优秀,天生愚笨,试卷上红笔浸染的叉像是涂抹她人生的叉。
奶奶离开後,宋拾第一次理解什麽是死亡,恐惧不安恍若深海,将她溺毙。
死亡能将人存在过的痕迹一一掩埋,哪怕是记忆,也会随着时间而褪黄变色。总有一天,她会彻底遗忘故乡的方言,乡间的泥巴路,自己来时的路。
可她又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只有死亡能结束一切痛苦与烦恼。
她想成为天空上自由飞翔的鸟儿,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直到再也飞不动,掉落在树林的土壤里,腐烂丶生根丶发芽,轮回成新的生命。
“宋拾。”
一道清亮的嗓音划破了她的思绪,女孩愕然擡头,冰凉的手指悄然凑近,揩过她眼角的泪。
女人逆着初升的阳光,眼底的柔色如月光下的潮水,笑盈盈注视着她。
她的眉心也有一颗鲜艳的红痣。
“该醒了。”
她说。
……
隔壁刺耳的电锯声滋滋啦啦,好不容易停下,楼上“咚咚咚”响个不停,孩童的嬉笑声,来回奔跑。
床上的人哼哼几声,挣扎着弓腰半跪起身,她拧眉,眼皮掀开,黑漆的瞳孔微微呆滞。
梦?
宋拾缓慢地眨眼,瞥了眼墙上的电子时间,才慢腾腾拖起沉重的身体走向盥洗室洗了把脸,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工作。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就像经历过一样。
她敲了敲发胀的额头,呆滞着盯着镜中的自己。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迟钝的思绪逐渐活络,宋拾噔噔噔跑回卧室,一把捞起床上的终端,点开,密密麻麻的短信疯狂蹦出,刷满整个屏幕。
“于衡,军律系统通知您,请在6月4日中午十二点之前前往闻楚云上尉的办公室。”
“于衡,军律系统通知您,6月4日下午两点在联邦大楼集合,护送大指挥官前往E2604区。”
“于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