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像是被施了禁言咒,抿着唇一声不吭。
陡然,货运车猛地颠簸了下,宋拾险些一个趔趄摔倒,霍尔看准时机撞开她,脱出手的枪在空中像被无限放慢。
动作起伏过大,霍尔伤口的血咕咕往外冒,他咬着牙去抢枪。
宋拾哪会让他得手,指尖微动,枪便又飞回自己手中。
她一拳捶上他的腹部,伴随着一声隐忍的闷哼,霍尔的腰弓成虾米的弧度。
宋拾手钳住他的下颌,“最後一遍,你刚才说的话是什麽意思?”
霍尔想笑,却又咳出血来,惨白的面庞上爬上了抹绯红。
“十岁的孩子,可不会杀人。”
宋拾手上的力道收紧。
他没有质疑她的身体,而且质疑身体里的灵魂。
她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嗤笑:
“那你为什麽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孩子该怎麽在久藤市里活下来?哦,我忘了,恐怕您从未去过久藤吧。在那里,不杀人的孩子,会被吃掉——物理意义上的。”
“你体会过上一秒还对你微笑的朋友,下一秒就被那些大人抓住分食吗?你体会过东躲西藏逃命的生活吗?不,你没有,你还在这里否认我这个人。”
霍尔愣住,甚至没有再挣扎。
宋拾并非真想杀他,只是一条联邦的忠犬罢了,况且她的确需要他的帮助。
就像霍尔说的,她被全联邦通缉了,不管逃到哪都是徒劳。
于是她再接再厉,演技大爆发,眼眸又有些茫然,沁出的泪水一颗颗滴落。
“你说我不是十岁,可是我甚至不知道十岁的孩子应该是什麽样子的。”
她的话字字泣血。
要是霍尔再不动容,宋拾就决定动手了。
霍尔喉咙发紧,鲜血已经将衬衣染得通红,血液的极速流失导致他浑身冰凉,却仍忍不住垂下头,睫毛翕动。
“抱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我以为我终于逃离了久藤,逃离了回溯,可是我没想到就连联邦也要杀我。”她哽咽起来。
霍尔薄唇微张,却发不出声,准确来说,他快要死了,如果不是宋拾另一只手撑着他的身体,他已经瘫倒了。
眼瞅着对方胸口的起伏愈发微弱,宋拾将他扶靠在石堆上,嘴里假情假意念叨着:“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人……”
也不知道霍尔听见没有,她的手悬在伤口上方,骨肉疯狂生长,肉芽交织最终愈合,刚长出的新肉透着嫩粉色。
她有些疲惫,双手交叠,脑袋抵在膝盖上。
希望霍尔醒来後别辜负她的一番表演。
终于,车停了。
随後车外响起一声抱怨:“是不是进了老鼠,怎麽那麽闹腾。”
宋拾瞬间清醒过来,她呼吸一滞,摸上腰间的枪,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警惕地盯着货运车车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走到车门口时,几声枪骤然响冲进她的耳膜,脚步声消失。
她非但没有松懈,身体崩得更紧了些,托着枪对准车舱门。
“咔嚓。”
门开了,刺眼的白光撒了进来,宋拾眨掉淌出生理性盐水,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动。
但下秒,一道熟悉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她的动作。
甜腻的,像是融化开的黏牙糖果。
“宋拾,好久不见,我好像……又救了你。”
纤细的少女逆着光,笑得甜蜜。
宋拾却愣住。
她是怎麽认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