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为了跟他吵架来的。
朱阿贵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看起来有些诡异,但确实还算温和,只不过温和之下是否充满利刃,等着把人千刀万剐,就不得而知了。
“那你说我应该怎麽做?”朱阿贵注视着南橘子,目光十分温和,眼睛微微弯着,眼下浮起两条卧蚕,黝黑的瞳孔像深夜的海中沉沉浮浮的人头,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息。
南橘子在这种目光下,莫名感觉朱阿贵好像是在用他的目光,在舔自己的脸,脸上有点恼羞成怒似的,微微红了。
眼睛也更红了,好像比之前更委屈一点。
他垂着眼帘避开对方的目光,红着一双仿佛刚刚哭过的水灵灵的眼睛说:“你还问我?你居然不知道?你当然应该说,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不干涉你,但我会给你留房间的。”
南橘子说完不给朱阿贵任何一点反应的时间,立刻转头就跑,迅速跑出了聚会,一段距离之後,才停下来,慢慢喘气。
他一边喘气一边转头往後看,没有看见追上来的人影,松了一口气,又有一点难过,随後自嘲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矛盾。
怎麽会有人既想要别人对自己好,又想要可以对对方肆无忌惮发脾气,还希望自己发完脾气之後,会有人找上来呢?
这些要求太过分了,就算真有人能达到,也只能证明这个人受苦受难,可怜至极,不能证明一个没有尊严的人是有爱的。
因为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讨好别人,而没有任何收益,这种事情,既违背逻辑,也违背本能。
没有任何人能要求一个正常人为自己这麽做,除非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加害者与被害者。
那就什麽都能说得通了。
南橘子找了个黑漆漆的地方,缓缓蹲下来,按住自己蹦蹦跳跳的心脏,浑身上下都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过而热得发红,眼前一阵一阵黑,一阵一阵亮,只是看不清楚,像突然掉进了小方块组成的像素世界。
这让他有一点眩晕。
他闭上眼睛,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按着胸膛,感受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缓下去,头晕目眩的感觉随着心脏的平缓而消退。
在这种恍恍惚惚里,南橘子不由自主想:不知道现在朱阿贵怎麽样了,希望他没有很生气。
此时在聚会里的朱阿贵,缓缓走到了聚会的门口,他是一直站在这里看着南橘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的,但他没有去追。
这倒不是因为他丢不下面子,或者不愿意去,更不是因为脱不开身,只是因为他感觉,南橘子好像不希望他去。
那他还是不去好。
他不希望南橘子因为看见他而不高兴。
南橘子的背影从他眼前消失,他闭了一下眼睛,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忽然出现南橘子那张雪白的脸,仿佛一束光打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眼前一切如旧,只是周围的人或多或少暗暗注意着他,仿佛他是什麽刚刚情场失意的可怜人。
实际上他自己倒不这麽认为,因为南橘子离开之前,他从南橘子略有些慌乱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点歉意。
他很确定南橘子之後会因为这一点歉意,对他让步。
他从南橘子那里得到的东西会比失去的更多,不止今天晚上。
所以他甚至可以说是很高兴的,只不过不好那麽直白表露出来,否则,南橘子知道了,一定会恼,真像只猫似的。
想到这里,朱阿贵的脸上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目光依旧落在南橘子离开的那条路上,喃喃自语:“我的房间永远为你敞开。”
只要你愿意来找我。
不来也没关系,我会找你的,哪怕你不想见我。
道路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南橘子吃了一惊,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暂时不想见,因此立刻站起身来要走。
可是,他起来得太猛,一时眼前发黑,看不清道路,踉跄了一下,只好站在那里。
不远处的脚步声停了,似乎发现了什麽,随後向着南橘子的位置,缓缓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