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叶子深吸一口气,没忍住直接给了李明书一拳:“你怎麽敢?”
他擡起拳头,又要砸下,却在看到李明书那副不闪不躲的态度之後,生生停在空中:“你……”
李明书神情淡漠,抹开嘴角浸开的血渍:“这次看清楚了吗?”
程叶子咬了咬牙,将他用力搡开:“你有什麽资格给她换衣服!”
李明书笑了出来:“那是重点吗?”
“准确来说,”李明书说,“我是在给你换衣服,毕竟,这是你的身体。”
听他这麽一说,程叶子心里稍微好受点,但还是觉得气愤:“那也应该经过她同意!”
李明书沉默地看着他。
程叶子走到门口,想出去喘口气,但门锁住了,拧不开,他只好回头看向李明书:“你跟陆宁,到底对我做了什麽?”
李明书斜靠在桌边,淡淡开口:“人格融合。”
程叶子皱起眉头:“那是什麽?”
“你因为小时候的那场意外,分裂出了很多人格,其中一个人格就是陈非。”
“然後呢?”程叶子问道。
李明书继续往下说:“你认为大小姐和太太的死都是你的错,因为愧疚,陷入了沉睡,让陈非替你活着,直到几个月前,你苏醒了,她也在和你的相处中渐渐发现了真相。”
“她想还给你,这副身体。”
程叶子摇了摇头,微微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李明书接着又说:“但很可惜,不止陈非能占据你的意识,其他人格因为你的苏醒,也活了过来。”
“你身体里的每一个人格,都有自己独立的意识,陈非很清楚,如果不除掉他们,对你来说,将是巨大的隐患。”
“你以为她宁可装疯卖傻都要住院接受治疗的原因是什麽?”
程叶子脑海中闪过这些天经历过的一幕幕,想到陈非突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他,想到她一天天消瘦下去,自己却只是看着,什麽也没做,想到这些,他终于明白了陈非的苦心。
原来都是故意的。
都是假的。
她故意疏远他,瞒着他,在他什麽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想方设法除掉其他人格,想把身体还给他。
她一个人,单打独斗了这麽多天,他却一点忙都没帮上,甚至还怨恨她不搭理自己。
结果到头来,最无情的那一个人,分明是他才对。
他听着李明书往下说:“其实打从一开始我想留下的就只有陈非,小叶子,我跟你没仇,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两个人同时存在,我也无所谓,但我很清楚,你的苏醒意味着什麽,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我以为我可以先一步除掉你,可我没想到陈非只不过是一个人格,居然也能做到那种地步,我真的没想到,她宁愿让自己消失,也要让你恢复原状。”
“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这段时间她越来越憔悴了,陈澈,现在你知道原因了,开心吗?”
“你叫我什麽?”程叶子眉头紧皱。
李明书勾起唇角:“陆宁说你只要恢复了意识,当初丢失的记忆也会慢慢回想起来,难道你现在还是什麽都不记得?”
程叶子:“我……”
他想说我不记得,但话还没说出口就没了声音。
因为他清楚看见,一幕幕黑白画面正在脑海中显现,不过眨眼间,黑白变成了彩色,有了颜色,那些遥远的记忆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他想起了,一切开始的那个午後。
那天,他吵着让姐姐带他出去玩,姐姐说:“听说最近外面有很多人牙子,万一碰到危险了怎麽办?”
他不听,哭着闹,非要现在就去。
姐姐没办法,只能陪着一起,于是两个孩子就从庭院那边的狗洞钻了出去,也因此遇到了绑匪。
姐姐认出了绑匪曾是父亲生意往来的朋友,当初因为砸了本钱想东山再起,便找父亲借钱,却没借到,後来催债的上门,逼得他老婆带着孩子跳了河,再往後,便就销声匿迹了。
姐姐让绑匪跟她家里要钱,用自己当人质,条件是先放了弟弟,但绑匪不要钱,只要陈震海亲身体会一下自己当初的感受。
于是姐姐死在了绑匪刀下,而他,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日子,因此分裂出了新的人格,亲手杀了绑匪,自己则陷入了沉睡。
这些年,他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只记得有人曾在他耳边温柔地念过:“澄澈,澄澈。”
後来偶然间的一瞥,他便有了新的名字。
不叫陈澈,叫程叶子。
从回忆里收神,程叶子恍然大悟地点了头,眸光闪烁,声音沙哑:“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不叫程叶子。
我叫陈澈,澄澈的澈。
而陈非,是陈震海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僞造出来的假身份。
在这个偌大的庄园里,从来都没有什麽小姐,有的……只是一个患上精神分裂的傀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