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搭住他的肩,有人在他耳边笑,有人揉乱了他的头发,有人把啤酒灌进他的喉咙……金色的头发,纯黑色的眼睛,胡乱地旋转着的,他的记忆,嘶鸣,高吼,一个叫萩原研二的男人在拍打那层钢铁般牢固的玻璃墙,他怒起来也像笑,非常熟悉,非常悲伤,非常——
他想把自己斩首了。
波本忽然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青涩而开朗,如七年前一样。仿佛时光在他身上从未走过分毫,甚至坦坦荡荡地伸出了一只手:“好慢啊,研二,快点跟上来啊。”
烟花秀开演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礼炮声撕开寂静,七色的光落尽这段小巷,纷乱得迷惑人的眼睛与意志,过载的信息量终于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防线,那个微笑着的青年和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合——
轻巧地,那只手击碎了玻璃墙。
降谷零默默地看着萩原研二昏倒在地的脸,很安静,也很痛苦,迷惘得像个孩子,完全没有最初踩着光上前的压迫感,有那麽一瞬间他甚至软弱到不想上前,刹那的烟花过後仍是寂静,黑暗里还有着太多秘密……他最终还是上前仔细确认了那张脸。真的。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他像咀嚼血肉般说给空气听,在这个热夏里寒气却从尾椎骨爬升,直到冻住了他的心脏。
等再度苏醒的时候,他会见到萩原研二还是潘德林?
***
“锁定对象完毕。”宿海集捂住耳麦,在他的视角里那个孩子正好奇地到处跑,时不时从背包里掏出糖果来,还很没素质的把糖纸直接丢到地上,高温下糖浆融化,那些糖纸就这麽脏兮兮地粘在地上,无人问津。
这就是索菲娅的得力助手,一个受雇的孩子,他扔下的糖纸上黏着的可不是糖浆而是塑胶类炸药,为了从成千上万的画面里找到他。除了运气以外,代价还有池青烧了一整天快要宕机的大脑。
“祝你好运。烟花秀结束一分钟後FBI开始疏散群衆。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本地警方,戒严的僞装可拖不了多久。”池青轻飘的声音混在嘈杂声浪里格外虚弱,“松田在你旁边吗,别忘了他的身份,看紧点。”
宿海集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处,松田阵平戴着帽子站在广场的另一端,和他刚好站住了两个出口。但是一想到站在这里帮忙的是卡沙萨而不远处就是FBI……即使是他也忍不住提心吊胆。
当初为了尽快找人他当然找松田阵平借了部分本地势力的人情。然而知道他在做什麽後这位前警察先生执意要加入计划,按他的话说里约好歹是他和萩的地盘,怎麽能随便放任搞破坏。而宿海集迫不得已不得不在FBI那里给他挂了个口头户口。毕竟他靠塞科的牵线搭桥勉强有了点信誉度——这就是为什麽他给好心的卡沙萨上完易容後他们能够站在这里。
烟花的演出已经将至尾声,宿海集切了个频道:“阵平,一分钟後开始行动。”
“了解。”松田阵平的声音懒洋洋的,没什麽生死存亡的危机感,“真是难得的体验……集,如果我们还在警视厅上班的话,平常出任务就是这个样子吧?”组织的任务更强调保密和致命,互相提防坑害实在稀松平常,信任和後背都是珍贵到不能见人的东西。
“不可能。”宿海集断然否认,“我还没沦落到要让拆弹成员出现场的地步,这种外勤肯定轮不到你,乖乖坐你的办公室闷死吧。”
松田阵平扶了扶墨镜,抱怨声假得一目了然:“太恶毒了,集,那我跑训练场那麽多圈到底是为了什麽啊,这点你和在警校的时候根本没变,就擅长戳人肺管是吧?”
宿海集的左耳响起了池青无奈地催促:“还有十三秒,拜托你们正经点,叙旧可以换个正常的时间地点吗。”
“收到。”他转头就封住了松田阵平不依不饶的调侃,“倒计时准备,五,四,三——”
宿海集放弃了馀光盯梢擡头看向那个孩子。
“二。”
松田阵平大踏步上前。
“一!”
两个人同时前扑。FBI事先准备的高音喇叭响亮地传播着警报声,人群稀疏起来,在微微一愣神的时间里,慌乱的孩子已经被松田阵平直接提了起来,宿海集卡死了他企图按下起爆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把他瘦弱的指头一根根掰开。直到把那个微型遥控器小心地取出来,远处传来FBI藏在呼喊里的撤退暗号,以及当地警方不满地争执。
刚刚结束拯救的英雄们对视一眼,不得不提着小孩和一书包炸药迅速溜走。
狂奔中的松田阵平忽然笑出声来,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甚至能笑到地上直到笑出眼泪来,他在警校跑得那麽多圈终究还是有用的,就如同被迫背了那麽多遍的警察守则。
“果然,我还是更喜欢执行这样的任务啊。”
◎作者有话要说:
*萩原现在大概是宿海集凿了个缝,然後降谷零狠狠一拳砸了上去,导致整片玻璃碎掉了(全想起来了)松田本来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当正义使者的好朋友了,不过再次尝试後发现自己最终向往的还是光明啊
*零原本是打算抓提琴手,同时为了找卡沙萨盯上了索菲娅,结果一路跟到了萩原面前,索菲娅身上其实有两个定位器,因为互相干扰所以信号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