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们招呼他们走上前,告诉他们法阵已经备好了,接下来就要为李无已做往生的法阵。
“做法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得在这个阵里。并且一旦开始,就谁都出不去了,做好准备。”余道长说,“不过你们不会有事,这个鬼魂已经只是个鬼魂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几人点点头。
吴廷问了句:“我听人说,这个鬼还给我下咒了”
余道长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咸不淡:“等今天的法事做完,他给你下的咒也会解开。”
“等让他往生完了,你们这些因果也就了结了。行了,都去往那个鼎里划点儿指尖血,我们就开始做法了。”
说罢,余道长又看了吴廷一眼,语重心长地道了句,“都有点儿心理准备。”
陆青泽本还心里憋着股忿忿不平的前世气,一听这句语气深深的话,他怔了怔,懂了什么。
可惜二皇子没有太子的心思——或许是称过帝,或许是因为他是这里的胜利者,他心中的自大被放大了无数倍,得意洋洋得根本懒得去深想任何事,他应了声,就走上前去,接过另一个道士手里的一把精雕玉琢的黄龙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两三滴血进鼎。
滴血完,二皇子走了回来。望着他自得的神色,陆青泽一挑眉:“这么上赶着滴血”
“这小子还想弄死我啊,我当然也要弄死他,”他笑着,“没当过皇帝,不懂吧,皇帝可是得杀伐果断的。”
陆青泽冷笑一声,懒得跟他说。
祁邕叫了他一声,陆青泽转头跟着他上了前去。
祁邕揽着温皇后,俩人小心翼翼地滴了血,最后轮到了陆青泽。陆青泽滴过了血,也走了回去。
几个人在阵边站着,道士们聚集到了鼎前。
他们手里都拿着拂尘。
几个人围着烧着火的炉鼎,甩了甩手中拂尘,闭眼起手,嘴中念念有词了起来。
随着他们的念诵,炉鼎中的火突然大了起来。
火焰红的一声熊熊燃烧,里头传出了细微的惨叫。
那惨叫声从小变大,最终一股熊熊的焰火从鼎火里冲向天上,歇斯底里地惨叫着。
那是李无已的声音。
一通火焰烧向空中,姿态扭曲得诡异,似乎是个人形。从轮廓看,那极像李无已。
道士们的念诵声中,火焰始终没有消散,一直在鼎里扭曲着。
突然,吴廷感到自己胃里隐隐有些不适。
他皱了皱眉,没多想,只揉了揉肚子,以为是自己压力太大。
可没揉两圈,突然嘴里泛起一股腥甜。
他脸色一变,突然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旁人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吴廷一口血一口血喷个不停,他咳嗽不已,最后居然噗通跪到地上,手撑着地面,不停地呕着黑血。
“什么!”
温皇后连忙拉住陆青泽,把他拉远了一些。
三人有些惊骇地站在一边,望着吴廷。
吴廷还呕血呕个不停。他呕得两眼通红,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声音呕得沙哑:“为……为什——呕——”
没有人回答他,道士们围在鼎边,还在念念有词。
吴廷又强撑着力气大喊几声,仍是没有人回答。视线里都变得模糊了,一切摇摇欲坠,他身上也逐渐失去了气力。
恐惧终于在震惊之后的此刻升起,他忽然就想起两千年前那场大火。他望着模糊视线里陆青泽的脸,突然就想起两千年前这人的死状。
李无已歇斯底里地惨叫着,吴廷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惊惧地转过身,连滚带爬地往法阵外跑。可他站不起来,于是就只能那样像个什么瘸了腿的动物似的往外爬。
爬到阵边,他就撞到了一面透明的墙。他怎么都出不去,于是他也跟着李无已一起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
“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大喊,“放我出——呕!”
他连求救都没说出来,跪在阵边,又开始呕黑血。
祁邕望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既压抑又痛快。
吴廷受着苦,他却笑不出来,只是沉默。他低头望了眼陆青泽,就见陆青泽也跟他一样,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笑。
炉鼎里的火在烧,道士们念着神圣的咒。火里的符纸烧成黑灰,飞向天空。陆青泽抬了抬头,空中飘舞的黑灰像围着死人堆的乌鸦,仿佛在昭告着什么。
吴廷到最后都没能爬出去。他又哭又叫又咳血地求饶,却没换来任何一个人的眼神。
李无已渐渐叫不出声了,七天的往生阵后,他慢慢没了声息。
吴廷也足足咳了七天,到最后爬都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吐着,时不时抽搐两下。
陆青泽远远地望着,一次都没有去扶。他望着他这样,感觉像望着自己,他忍不住想,自己当年被抓去敌营里受苦受折磨甚至被烙上奴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
几乎都不是个人了,在地上爬得像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