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泽笑出了声来——他觉得“李无已”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二皇子和太子都一样,都是他最恨的天子血脉。
可只有用二皇子,他们才能毁灭衡国。
他又怎么不知道,告诉太子和皇帝,这件事就有很大可能能迎来转机
他知道的,他知道他们能为他主持公道,可他们不要公道。
被流放去的北疆一直在下雪,冻死了他的祖辈。不知那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祖辈定然是含恨而终的。
祖辈含恨而终,而他们也一直不得昭雪。沉冤一直埋在雪里,就那么过去了很多年。
公道没在该来的时候来,所以他也不要了,就算是毫无道理的迁怒,他也要皇帝和太子为这件事陪葬。
他毁了宫城,献祭太子,要太子为李家流血,赔上生生世世的命。
不讲道理。
可“恨”这件事,本身就不讲道理。
陆青泽心里都懂,却不打算可怜他。
“你这些年,其实心里都懂,知道我最无辜。”陆青泽说,“你家的事,说出来的确可怜。可我更可怜呢,好端端地就被人烧了宫殿,被人抓走,让人在肩膀上烙了个奴印。”
“那应该也是你指使的吧。”陆青泽说,“祖帝那时,流放的罪臣身上也会烙印,落奴籍。”
“你恨皇帝这一脉,所以你也要我过一遍这个滋味儿。”
李无已没应答,还是盯着他。
但即使如此,陆青泽也从他满眼的不甘和倔强里得到了答案。
没错,就是这样。
陆青泽心生悲凉,他想起过去在满园飘桂花香的宫里,他总是看见赵公公就和看见亲爷爷一样,朝他跑过去。
“赵公公,你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什么样儿,也知道我爹什么样儿。”
“我爹是个好皇帝,你理应明白,你把自己的事儿说出来,他就能帮你。我爹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却一次都没犹豫过这件事,到最后还是为敌军领了路,把我们全都杀了。”
“你家的事固然可怜,可宫里的那些人呢帝后呢我呢”陆青泽说,“赵公公,我那十九年里,你一次委屈都没受过吧。”
“你是个阉人,可是是贴身伺候太子的。你在宫里,谁不得高看你一眼”
“我不欠你,赵远温。”陆青泽说。
“净说漂亮话……”赵远温哑声说,“你给我的,都是你该给的……你欠我的,根本还不清!”
说到最后,赵远温瞪大瞳孔,撕心裂肺的喊起来,形似疯癫。
这人疯了。
陆青泽懒得多和他计较谁欠谁了,转头不理他了,对楚樾说:“那……”
他刚说一个字儿,又沉默了。
楚樾居然正一脸于心不忍地看着他,满脸担忧心疼。
他眼睛还红着,看起来就很像只正在被雨淋的大狗。
陆青泽蒙了片刻,明白过来了。
楚樾在心疼他——更准确的说,是在心疼他刚刚那番话。
可陆青泽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得太久了,再说起这些,陆青泽心里跟片死水似的毫无波澜。
“……别这么看我,我啥事儿没有。”陆青泽苦笑着,“现在他这样,我算抓住他了”
“是的。”楚樾抹了两下眼睛,吸了口气,“此人惯用虚影,一向不以真身示人,但这次既然出了血,那就是真身了,殿下不愧是殿下。”
陆青泽“嚯”了一声,笑了:“我赢了”
“大约是。只要扣住他,等着陛下找到他的坟墓,再由……”
话到此处,楚樾抬起手中长枪,又朝李无已捅了下去。
这次,长枪贯穿他肩头,把他镶在了地上。
李无已发出一声惨叫。
楚樾置若罔闻地回过头:“再由陛下找去的道人看一看,做做法,一切应该就解决了。”
长**穿肩胛骨,呲呲冒血,李无已惨叫不停。
陆青泽也无视了惨叫:“可是,只要把他在这里杀了,不也能解决一切了吗?”
“这倒是确实,可是我杀不了。”楚樾说,“过去有好几次,我都刺穿过他真正的心脏,见过他血流成河,可不论如何都没法把他彻底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