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自雪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宫外,“也因此,他一直对魔修恨之入骨,过去这许多年,人也扭曲了不少。可即使如此,听闻江恣杀了邱愁,他心中还是会恨的。”
“江恣杀了邱愁,也杀了易飞舟。”
“所以他这些年一直紧咬着我不放。说什么以死谢罪,他只是突然之间没了仇人,也没了兄长,拔剑四顾心茫然了吧。”谢自雪说,“我前几日找到他时,便这样对他说了。”
“‘邱愁屠了无生宗,江恣是你的恩人;可易飞舟是你的兄长,江恣便是你的仇人。’”
“‘可不论是恩是仇,是非恩怨都不能成为一生的梦魇。如果一直停滞不前,陷在是非之中,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心魔吞噬。’”
“‘无生宗该怎么向前,是你这个宗主说了算的。’”
“‘易飞舟早已成了邱愁,只有你还困在过去的镜花水月之中。’”
江恣坐在舍院门前,望着门前的新树。
天空还是阴沉的,雷渊还没有关上。阴霾之下,新树的绿叶随风轻响。
不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他转头望去,就见易忘天居然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江恣心中诧异。
他坐在自己屋院的门槛上,看着易忘天一步一步走近过来,最后停在了自己身前。
他肩高腿长的身影笼罩下一层阴影。
江恣抬着头,看着他那双三白眼,不太明白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但易忘天脸色好了很多,脸上再没有从前那股不讲理的疯劲儿。
突然,易忘天一扬手,扔给了他一个东西。
江恣伸手接住,低头一看。
居然是一坛子酒。
江恣更搞不懂了。他一皱眉,实在看不明白易忘天这到底闹的哪一出。
“这是什么意思?”江恣抬头,“你疯了?”
“我下过决心。”
易忘天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他望着江恣,眼眸冷冷:“在他第二次屠戮无生宗的时候,你们来助我守山,我门下亲传全都死去的时候,我下过决心。”
“我会亲手杀了邱愁。”
江恣默然。
这事儿,他有记忆。
他记得这件事。无生宗里同样出过一个魔尊,那人是和易忘天一同拜入无生宗的、他的师兄,也是他的亲哥,易飞舟。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邱愁第二次去屠山时,三清山前去助阵了。
后来更是随着事态发展,江恣被推上了战场。他赢了邱愁,顺手推舟地就让那疯子签下了和平契书。
易忘天在那战斗的过程里情绪崩溃,哭着说了一切,所以江恣记得。
眼下话说到这儿,江恣也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说,“你一直以来,是恨我把你的仇人抢杀了?”
易忘天没吭声,但那双眼一凛,又冒出几缕恨来。
江恣就懂了:“原来是这样。”
易忘天啧了声,别头看向别处。
“可你杀不得啊,易宗主,”江恣说,“你若杀了,你不就成魔尊了么。”
“成便成!”易忘天一握拳头,喊着说,“我早已有所觉悟,在他被我杀死的那一刻,我就会自刎而去!”
江恣干笑一声,没做评判。
易忘天深吸了一口气。
他闭了闭眼:“只是,这些都只是往事。”
江恣望着他。
易忘天又睁开眼。那眼中情绪散了些,只剩下一片平静。
“无生宗不能一直在过去里停滞不前。”他说,“但发生的事,我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跟你刀剑相向,也不会后悔要谢自雪为此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