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凉,但入喉之后润了嗓子,还是舒服了些。
他放下杯子,又咳嗽几声,眼前浮现这几日来跟着他东奔西走的卫停吟。
纱帽真是个好东西,纱帘一挡,帽子压低一些,那人便察觉不出来他在看他。
真是好看的一张脸。
也真是没变的一张脸。
还是和从前一样,看起来有些凶,皱眉的时候眉间好像有团散不开的墨团。有双像火烧一样的橙色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双眼真的太亮了,他在想些什么,眼睛里都能一清二楚地看出来。
所以无论嘴上说的多难听,那双眼睛都能把他说不出来的说出来。
江恣望向身后那面墙。
卫停吟跟他只有一墙之隔,可他突然就想他了。
赵观停一直以来都是开三间,他们一人一间房。他毕竟不太清楚江恣和卫停吟之间的事,只知道江恣对他执念颇深。
照赵观停的思考,估计觉得江恣是个太离不开卫停吟的小师弟罢了。
想着,江恣干笑起来。他边咳着,边摇摇晃晃地往床榻上去。视野突然变得不清明,一片扭曲的模糊里,他甚至都看不到床在哪儿了。
他都没支撑着自己走到床边,突然全身失力,往前一倒。
肩膀磕到了床边。
咚的一声,江恣倒到地上。
他却没感到疼。江恣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力,竭力睁开完好的半只眼睛,伸手,抓住床边,艰难地把自己挪了上去。
躺到床上,翻身面向上空,江恣长舒了一口气。
明日或许要大病一场。
他想,心中又忧心起来。
能撑得住就好了。
他闭上眼,再没气力想多余的。他应当多忧心一些的,比如真病了的话卫停吟怎么办,卫停吟会不会失望,又或者会不会给卫停吟添麻烦。
但他已经没有气力。
江恣在头痛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再次做了个梦,这次难得是个开头不怎么坏的好梦。
微阴的天,柔柔小雪,山路边梅花盛开,冷风吹来梅香。
他看见视线尽头有个人。那人一身白衣,背上背着见神剑,手负在身后,一双手上戴着双白色的白手手套,走路姿势随意极了,高扎起来的马尾随风飞舞。
“师兄!”
他听见自己叫了一声,很意气风发,生机勃勃又很有气力的声音,不像现在。
那人回过头来。
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那双眼睛橙红如火。
看见他,那张原本漠然的脸上亮了亮,露出一抹笑来:“哟,小孩儿。”
江恣跑到他跟前,他已经比卫停吟高处半个头去。
听他又这么叫,江恣啧了一声,面露恼意:“我都已经比师兄高了这么多了,怎么师兄还总把我当小孩!”
“真可惜,长幼有序。不论长得多高,你都得叫我一声师兄。”卫停吟朝他笑,“你一辈子都是小孩,崽子。”
“都说别这么叫了!”
江恣大声朝他嚷嚷,“我都要迎飞升雷劫了,师兄还总这么挤兑我!”
“喔,那还真了不起。”卫停吟吃吃地笑,“那我们即将要飞升的气运之子,怎么还不去闭关,甚至有闲空来找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