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妄已经将一整盘葡萄剥完了,他伸手,在小厮递来的盆里洗干净手,翘起腿,“不打算回去了,我就想住这里。”
“你最好是安分些,别往谢熙然跟前凑,最好离他远点,那日在诏狱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他看见了你的脸,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许妄靠着窗,一副懒散的样子,“别担心,他认不出来的,即便觉得有些相像,但谁会觉得我会去诏狱,还被人踹了一脚?这话说出来谁信?”
“倒也不错。”
许妄靠过来,隔着案,却依旧凑得很近,“殿下,你真要查啊?”
卫荣玄挑眉,“我费心做局,不是为了各打五十大板的。”
“今日之事,那些学生和朝臣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即便是往後,他们入朝为官,官途也不会顺畅。”
“顺不顺畅有何要紧?他们需要在密不透风的学派里杀出条血路,击溃他们在朝堂那张密不透风的网。”
许妄又递了颗葡萄给他,“其实早就有人杀出去了,不是吗?沈长阳能坐到如今的地位,不是仅靠陛下就能达成的,当年那张榜上,可只有他一个是寒门。”
卫荣玄没有接,“他是杀出去了,他文采斐然,又不失灵气,可那张榜单上,只有他是寒门,包括如今朝堂之上,也只有他,这些年,陛下和我,都在找他们的马脚,可学派之间,将这些腌臜事瞒的密不透风。”
许妄将那颗葡萄丢进嘴里,“难为你,天天为这些破事糟心,换做我,干脆做个甩手掌柜,他们爱怎麽办怎麽办。”
卫荣玄轻笑,“这就是我和你聊不来的原因,一提到有些麻烦,就撂挑子不干。”
许妄立马坐直,“怎麽会,我们一向聊得来,不和我聊,难不成又打算去找谢熙然啊?”
卫荣玄摇头,“他伤重,近日便不打搅他,让他好好养伤。”
说曹操曹操到,鹊原推开门进来,“殿下,小侯爷,谢熙然来了。”
“让他进来吧,”说着转身看了眼许妄,警告他安分点,“少说话。”
“啧,服了你。”
谢熙然一袭青衣,嘴唇苍白,见了卫荣玄俯身打算行礼,却被一双手擡了起来,“不必多礼,我府中没有这麽多规矩。”
“放屁……”他话没说完,就被卫荣玄转身瞪了一眼。
谢熙然这才看见窗边的榻上还坐着一个人,翘着腿,一派浑然自得的模样,看得他直蹙眉,殿下如此风姿,怎麽会有这样……这样不拘礼的朋友。
卫荣玄看着他的目光看向窗边,开口介绍,“熙然,这位是永安侯的独子许小侯爷,唤他乐乐便好。”
许妄脸一下拉了起来,“他也配?”
“许妄!”
谢熙然脸上有些尴尬,却依旧行了礼,“小侯爷。”
卫荣玄无奈,许妄方才还好,现下见了谢熙然又换了一副面孔,他转头瞪了他一眼,又唤人看座倒茶。
谢熙然坐了下来,说明了来意,“近日住在王府中,多有叨扰,也感谢殿下这些日子的招待,若往後有用到我的,殿下尽可开口,这几日,伤已经大好了,我今日便是来辞行的。”
“早就该走了……”
卫荣玄忍无可忍,一杯茶泼了过去,“闭嘴!”
谢熙然也吓了一跳。
许妄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收拾干净,才转身去里头换件衣裳。
卫荣玄转头,又是一副柔和的模样,“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风波又未结束,贸然出府,我实在担心,多住些时日吧,至少等到这些事情了解了。”
谢熙然见他这般,一下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了下来,他坐在这里,总觉得怪怪的,这位名遍京城的小侯爷在荣王面前居然会这麽乖顺,被泼了茶也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真是稀奇。
“这些日子你安心住着,如有何不周到的,尽管开口,外头的学生们也已经安顿好了,我说了要查,就一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谢熙然心里一阵感动,他站起身,给卫荣玄行了个大礼,“多谢殿下鼎力相助,若无殿下,恐怕今日熙然也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了。”
“无需道谢,这本该是我的责任,只是这些年朝中……你也知道,一直拖到如今,才能查。”
谢熙然热泪盈眶,擡手擦了擦泪,“殿下若要查……说句僭越的话,礼部尚书……是首个……”
卫荣玄惊诧于他的坦诚,“在本王面前,说话不必小心谨慎。”
“先前放了榜,我等觉得奇怪,我们一同进京赶考,但这麽多人里,只有我一个中的……後来我想起进京那日,有一位学生,他是南边来的,颇为富裕,他拜了师,入了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