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
“……是。”
卫长宴走到案前,看了看上头的空碗,才凑到季双跟前,让她给自己擦汗。
季双拿着帕子给他擦额角的汗珠,“辛苦了。”
卫长宴没有说话,只是把脸侧了过去,季双失笑,轻轻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陆旭过来做什麽?”
“当然是来关心我的,铷月也来了一趟,顺走我两颗糖,你得补给我。”
卫长宴笑着摸了摸她的长发,从袖子拿出两颗饴糖,“补给你。”
季双接过,“怎麽就两颗。”
“剩下的每日喝了药就给你。”
“我是小孩吗,还要防着每日不让我多吃,对了,昨晚情急,忘记吩咐他们新营里要备些陷阱,尤其是陷马坑,绊马绳之类的,别大开着门让人家进来。”
“知道的,我方才已经同他们说过了。”
那药也不知道有什麽魔力,季双喝了,便感觉眼皮沉沉的,很想睡觉,此刻说着话,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卫长宴看着她上下两眼皮打架还要和他探讨军事,就觉得好笑又可爱的。
“别管这些了,睡一觉休息休息吧。”
季双撑着摇头,“不行,我还没说完呢。”
卫长宴失笑,“好吧,那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卓拓络手中有震天雷,不清楚他有多少,我们也拿……”她说着,困得直打哈欠,“我怀疑他这几日还会来,今晚也有可能。”
卫长宴轻抚她的发丝,“军中诸事,我来解决,你这些日子好好休息便好。”
季双点点头,沉沉睡去。
她这一觉睡得久,睁开眼,天都黑了,她坐起身来,有些震惊,她居然能从早上睡到晚上。
卫长宴坐在她身边,手中拿着的书,在看到她醒来便放下了,“还难受吗?”
季双摇头,“不疼了,就是睡太久,头有点疼。”
卫长宴将她的头放在腿上,双手替她揉着太阳穴。
季双被他揉得舒服,却也不忘新营修缮的事,“新营那边……”
“不必忧心,那边我已经派人看着了,巡防的也多安排了一倍,夜里也吩咐过他们,不必着重甲,哨岗建好了,按你说的,建了两个,不过西北角的哨岗怎麽不安排人?”
季双闭着眼睛,享受他手不轻不重的力度,“昨夜第一颗震天雷便是扔向哨岗的,建了两个,以卓拓络多思多虑的性格,肯定会才我会将人安排在哪个哨岗里。”
“你倒是了解他。”
“是啊,都交过这麽多次手了,要是再不了解,就等着挨打,虽然我现在也打不过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狄柔的将领,或许我们会是朋友。”
卫长宴笑笑,“其实狄柔人和我们也不都是势不两立的,乌夜部落的萨满就和我师傅关系很好,整个大蔺,可能就我师傅见过他了,师傅说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的时候,不谈战事,只谈交情,也有可能是因为乌夜从不参与任何政事,所以他们才会那麽要好。”
季双对这位白发老人更加好奇了,“在林老将军言语下的这位萨满,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呢?”
卫长宴被她的话勾起了回忆,乌夜萨满是个很神秘的人,师傅不愿透露他的任何讯息,年龄,长相,名字,包括性别他都没有提过,只说是个一个很好的人,性格很和善,很仗义。
林老将军曾笑着跟他说,“长宴啊,你有一点很像他,就是重情,往後我要是出了什麽事,无恙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唯有你和他,能让我安心。”
季双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听见他轻声开口,“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季双躺在他腿上,擡眸看他,笑了,“那这点像你。”
卫长宴愣了愣,“你是第二个这麽说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
“我师傅,林老将军。”
季双沉默片刻,伸出手,轻抚他的脸,“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卫长宴垂眸,眼眶微红,晶莹滚烫的泪珠落在她脸上,“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季双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他,卫长宴看着她的眼睛,在里面看见了犹豫,他静坐着,等着她开口。
他等了很久,等到几乎不已经不敢听了,季双才开口,她声音沙哑,又带着坚定,“会的,长宴。”
卫长宴伸手拉她起来,将她搂在怀里,头埋在她颈窝,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季双抱着他,双手搭在他背後,感受他的颤抖,感受到颈窝传来的湿意,她知道,卫长宴一直没有走出来,无论是先太子的死,还是林老将军殉国,他都接受不了,但他是个皇帝,不可能在人前软弱。
这些年不敢流出的眼泪,直到这一刻才肆意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