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回顿了顿,长舒了一口气,“我的确验过尸。”
仵作行当,即便是已经颁了政令,百姓对它的态度依旧未转变过来。
她的语气未见波澜,并未因为自己当了仵作而羞愧或不耻。
当仵作这件事迟早会被人知晓。
她不说,谢婴不说,就会一直是个秘密吗?案件呈报,本就会会有仵作验尸的记录。如今的汴梁,“沈雁回”这个名字早已传开,无论再山高水远,终有一日会传到青云县。
若那时,她的小饭馆经营正好,生意红火,这样一个消息,会是个极大的打击。
不如就在营业之初解决吧。
既是选择当了仵作,那小饭馆。。。。。。
面对这样两难的境地,沈雁回当真体验了一把何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她知晓仵作行当的艰难,故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这条路。
开小饭馆,是自她来了大雍,一直以来的愿望。
而当仵作。。。。。。也是她自愿的。无人验尸,那些案子,又该怎麽办?
“雁雁。”
沈家人都倒吸一口气,雁雁何时当了仵作?竟能隐瞒得如此滴水不漏。
“呸呸呸,真是仵作,真是仵作!那你还敢开饭馆,你这不是害人吗?呸呸呸。。。。。。”
脸说变就变。
方才还替沈雁回说话的行商,霎时间黑了脸。他瞧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即便再芳香可口,也立刻丢了筷子,大拍了一下桌面,做出一副作呕的模样来。
面前的砂锅鱼也因为他的大动作,瞬间倾倒,汤汁淌了一桌。其他的菜与被他全部翻了翻,十分嫌弃。
“你吐什麽?你不吃你别这样啊。仵作就不能开饭馆了,谁规定的?大雍是有哪条律法,是规定仵作不能开饭馆?”
明成此生,最讨厌这种变脸的做派。每每在汴梁遇到对谢大人应奉阳违的那些人,他都忍不住要挖苦讽刺一番。
方才这男人明明还帮着沈小娘子说话,一下就变了,还推到了砂锅鱼,气得他也加入了质问的阵营。
“这些菜,你不吃就不吃,为何要这样?”
在阿福心中,早已将沈雁回当作菩萨看待。
自他来了如意小馆後,沈雁回给他做的每一顿饭,他都吃得干干净净。如今这男人才没吃几口,就将满桌的菜全部捣烂,他心中瞧着不滋味。
什麽是仵作,仵作为什麽不能做饭?
“我点的菜,我想如何就如何,又不是不付钱,干你们什麽事?大雍的法律当然没有规定,但是大家都知道,尸体有多麽的晦气。沈小娘子,你真用那双摸尸体的手给我们做菜啊,沾了这样的晦气,我日後还怎麽做生意?这菜做的再好吃,我都不愿意吃了,你们各位谁爱吃谁吃吧!”
这话说了还不够解气,那行商丢了银子,便收拾了东西要走,恨不得立刻离开如意小馆。
“沈小娘子真当仵作,我怎麽从来没听说过呢?”
“当仵作还会告诉你?告诉你,你还敢来吃吗?”
“可沈小娘子做的饭真的很好吃,我也没有来过这麽实惠的饭馆。”
“你是傻子吗?哪家不能吃,非要来这吃吗?吃多了小心招来什麽东西,真是晦气得很!”
一人的行为,影响着在场所有的食客,且沈雁回当场承认了自己当仵作。
如意小馆,炸开了锅。
或是当场付了银钱,骂骂咧咧地离开,或是平日里与沈雁回熟识的码头之人,虽依旧坐在原位,但也不再动筷。
百姓敬鬼神,对尸体有本能的畏惧与避讳,而长期与尸体打交道的仵作,一直被视为不祥之人,为他人所议论。
当初,作为仵作之女的周艳,便是从小饱受这样的言论,连朋友都没有几个,及笄以後,更是无人提亲。
“我是当仵作,可我一点儿都不後悔。”
桌上满是狼藉,沈雁回长舒了一口气。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真的很想用心经营如意小馆,她也想查清案子,为那些人找出凶手。
真的,不能兼得吗?
“你当归当,你开什麽饭馆?真是害人不浅!”
有人狠狠甩了一把衣袖,有碗碟从桌上掉落,摔成碎片,飞溅到沈雁回的身旁。
“仵作不曾杀人放火,你们是有多瞧不起仵作!”
周艳大口喘着气,她深知仵作的不容易。她只知沈小娘子救了她,却不知她也当了仵作。
一时,心中酸涩翻涌,将沈雁回护在身後。
“雁雁。”
手被紧紧地握着,谢婴低声喃喃,“雁雁,我会处理。如意小馆,一定会长长久久地开下去。”
“嗯。”
行商们不认识谢婴与张伟,他们是生意人,平日里烧香拜佛,求神仙保佑生意兴隆,最忌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