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烨道:“窈窈想做什麽便放手去做,不必有顾忌。”
她不必再等着他回头,等着他到来,等着他施舍。
他会走向她,用自己的馀生光阴。
但这些话,他没说出口。他害怕再给她带来负担,也害怕听见她的拒绝。
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沈曦云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道:“谢成烨,我也想没有顾忌。可是上苍未免太会戏弄人。”
仆从救了爹娘,娘收留昭华却在十年後惹来杀身之祸,上辈子她也因此而死,而孟云瑶从失去家园的流民被牵连进来差点替死,对她记恨那麽多年,实际却恨错了人。
上苍像是随手画了个圈,把不相干的人套进圈里,因规循环,彼此辜负。
“我派人去了孟云瑶口中最後追兵的山谷,在山谷谷底找到了当年仆从的尸骨。窈窈,那个仆从不是如孟云瑶所说重伤力竭而亡,他死于胸口的致命伤,一柄短匕插入心脉毙命。”
那不是谢仓追兵的手笔,只有站得离他极近之人才能下手。
“窈窈,孟云瑶的话不可全信。”
这样的人不值得窈窈为此受折磨。
“你只需将她当作仇敌,当作心术不正的逆党,你不欠她的,曹大夫也不欠。孟云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谢成烨沉声道。
她问:“那你可信麽?”
谢成烨,你的话可信麽?
“可以的,窈窈,你可以试着再信一信我。”
沈曦云擡起头看他,树林里忽倏地窜出一只山雀,长喙上沾着水珠,发出尖锐叫声,给她接下来的话语增添几分压迫感。
“那谢成烨,你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什麽时候恢复记忆的?你真的做过林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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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禁室,一豆烛火跳跃。
孟云瑶倚在榻上,询问外面守着的侍卫,“皇帝到底什麽时候召见我?”
她话语并不急迫,反而带着几分悠闲,似是对自己往後的境况成竹在胸。
侍卫正想着随便搪塞,院门处出现周福海的身影。
周福海眯着眼,示意侍卫开门。
随着“吱吖”一声,光亮照入孟云瑶的眼睛。
“孟姑娘,陛下召见。请吧。”
总管太监亲自来接,足见皇帝重视。
孟云瑶笑了笑,终于踏出这个囚困她月馀的屋子。
皇城侧殿,谢仓望见踱步进殿的女子,挥手赐座後,并不着急说话,而是兀自处理奏折,把孟云瑶晾在一旁。
刻漏上时间逐渐过去,孟云瑶先一步忍不住了。
“皇上准备什麽时候放我出去?”
她的问题宛如料定皇帝会放了她。
谢仓合上折子,好笑地看着她,“是你请求见朕,朕什麽时候允诺过要放了你?”
说完,他让周福海把谢成烨从江州呈来的密报给孟云瑶看。
孟云瑶不明所以接过,谢仓胜券在握地笑,在笑容中看见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所倚仗的无非是在外的太阴教馀孽会为了救自己的圣女跟朕谈条件,但是昭华公主已死,你一个低贱流民,也配威胁朕?”
天子的脸上显出杀气,猛拍一下扶手站起。
“朕纵容你们蹦跶十年,够久了。是时候,肃清河山,除掉蛀虫了。”
“而你,”谢仓指着孟云瑶,道:“你杀戮无数,诓骗天下,国公爷为那个被你顶替身份害死的幼女伤感,因此急火攻心,病倒在床,如今更是想凭着些不知所谓的过往威胁朕。数罪并罚,罪无可赦!”
过往征战疆场丶杀伐果断的节度使短暂替换了长久温和的皇帝面貌,铺天盖地的威势压下,令孟云瑶拿着信函的手颤抖不已。
“不可能!”她大喊。
“绝对不可能!”
“昭华公主怎麽会死呢?她怎麽那个时候就死了!这是骗局,是谢成烨为了隐瞒沈曦云身份做了僞证!”
孟云瑶并不相信,在她看来,有着皇室血脉被那麽多人用性命保护的昭华公主怎麽会六岁时就亡故了,还是死于一场高热。
谢仓勾唇冷哼,“朕自然考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