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云还想着刘家的事,全当没听见她的推销,问:“那账单何时能给我?以及人,我现在能见了吗?”
翠翘停住斟茶的手,“小姐怎的一进门就问这个。”
捂嘴无奈一笑,拍拍手,让阁里丫鬟准备账单,并传令到後院带人出来。
“先说好了,那个老的,是因为赔钱才扣的,但那个小的,是自愿留下的,可不是我们强制的。”
她俯身向前,贴在沈曦云肩侧,一股馥郁之香扑鼻而来,“贵客可别把我们当成什麽黑店了。”
不等陈希横眉拔刀,翠翘又立刻收回身子,後退几步。
“阁里事忙,我先告辞了。待会儿人到了,我再来招待贵客。”
关上房门。
陈希立刻把沈曦云跟前的茶盏拿远,“窈窈,这店古怪,饮食还是莫要入口。”
“是,阿希考虑得周到。”
沈曦云望见木桌边,刘婶子握住女儿素枝的手坐立难安,说道:“婶子不必着急,人到了後我对账无误,就直接付钱赎人。”
她纵然想搞清楚清辉阁的蹊跷,但救人为先,会先按他们的规矩流程办事把人带出来再说。
刘春花感激地点点头。
“咚,咚,咚。”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沈曦云以为是刘管事他们来了,连忙让人进来,谁知推门而入的,竟是一位青衫玉带的公子。
面容清俊,鼻梁高挺,肌肤白皙,眼神澄澈而深邃,发间仅插一支玉簪,手中携一把通体漆黑光亮的古琴。
“在下是清辉阁遣来侍奉贵客的,名月读,您可以叫我月公子。”
沈曦云瞪圆双眼,难得显出几分愕然神色,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
还是陈希皱眉,挥手说不需要侍奉。
月公子面色苍白几分,垂眸,落寞地说:“可不侍奉好客人,阁里定饶不了我。”
沈曦云见状,心生怜悯,加上确实是以此为由头进店,推拒了免不了还要被翠翘找茬,几番思索,便应下来。
“那你先在一旁吧,若要侍奉,弹弹琴就行。”
他薄唇勾起笑意,仿佛清冷的月光突然染上暖意,“是。”
半曲琴音过去,被扣的刘管事和儿子刘金川以及阁里的牙人丶翠翘一起到了。
刘婶子忙迎过去,先检查刘管事身上有无受伤,再看向儿子,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忧心。
雅间一下挤进太多人,混乱场面下,沈曦云没注意到翠翘看见弹琴人时一闪而过的诧异。
丫鬟呈上账单,绕是沈曦云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价格惊到。
“什麽瓷器茶盏能到三百两?你们店难不成用的是天上神仙喝茶的物件?”
江州城一座三进的正经宅院,至多卖二百两,一亩城中最肥沃的土地,也不过卖几十两,虽说三百两对沈家不是笔大钱,寻常生意交易就能超过这个金额。
这不代表她能心甘情愿当冤大头。
翠翘回话:“不是天上神仙,那也是地上王爵。这瓷器,可是专门请从前给宫里烧窑的师傅,按供给王侯皇族的标准烧制的,选材做工无一不是顶尖,卖个百两白银,难道不是应该的?”
沈曦云面露狐疑。
候在一边的一个仆役直接端着托盘,把碎裂的茶盏展示出来。
茶盏呈天青釉色,散布冰裂纹,沿边镶嵌一圈细金线,内壁还绘有几支梅花,虽然破碎,仍然能看出完整模样时的精美。
沈曦云信了几分翠翘的说辞,就算三百两超出它应有的价值,身处人家的地盘,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破财消灾,再徐徐图之便是。
于是示意景明拿出一早备好的银票。
可没等景明动作,弹琴的月公子走到沈曦云身边似乎准备说些什麽。
霎时间,如初冬霜白丶深山清泉般的冷香萦绕在她身畔。
久等沈曦云不归家,得到她去向消息而仓促追来的谢成烨上清辉阁二楼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竹青长袍与桃粉罗裙并立,清风透过窗棂吹进,衣衫轻触摇曳,相互映衬,光阴交织间,仿佛一幅工笔画卷。
其馀人都似水墨般晕染模糊,唯独紧挨着站立的两人。
色调和谐,容貌艳绝,仿若一对璧人。
煞是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