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风回过头来,默默朝相月白翻了个白眼。
我看你巴不得坐人家车跟着回去!
胡同外依旧是热闹繁华,扛着糖葫芦串的小贩走街串巷吆喝着,路边茶肆食肆充满忙碌的身影,一切正常的仿佛刚才的生死拼搏是一场梦。
相月白走在师父和岑道後面,抱着剑安静如鹌鹑。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岑道侧首和师父说话时,馀光似乎在往自己方向看。
但她一擡头,这种感觉就又消失不见。
相月白不自觉地捏皱了臂上衣料,岑道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做叛国通敌之事吗?
上一世,盛安二十四年年底,皇帝突然发难,一纸罪状直指岑家通敌叛国,将岑家父子下狱。
彼时北境百姓大恸,呈万民书,一时间局势僵持。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
岑家世子越狱了。
一走出巷口,便天光大亮。岑道的马车停在不远处,一个护卫模样的娃娃脸正坐在马车上候着。
“小钧。”岑道一擡手,“过来帮忙。”
岑小钧惊奇地瞧过来,却又因岑道在旁而不得不克制好奇的目光,他从车夫位置上下来,扶着受伤的谢听风上了马车。
待伤患坐下後,岑道又转过身来,示意相月白先上。
他伸出的手似乎犹豫了一下,怕贸然去扶会冒犯,不过相月白没给他犹豫的机会,一拎外袍,颇为灵活地翻了上去。
岑道本就话少,谢听风疼得厉害,靠着车厢闭目养神,三个人沉默了一路。还好郡王府不远,相月白不必承受太久的尴尬气氛。
武安郡王再次见到他们还没来得及诧异,就看到了谢听风的刀伤,当即脸色沉了下来:“有人在都城行凶?”
谢听风费力地摆摆手,笑道:“小毛贼而已,就是叨扰王爷了。”
“谢门主不必客气,我郡王府金银不多,医师却是有能者。”武安郡王吩咐堂中下人,“叫老陈来,让他带着治刀伤的药和包扎的家夥式。”
岑道在一旁解释:“老陈是北境军从前的随军医师,现在年纪大了,就在王府替家将们处理些小伤,医术可以放心。”
谢听风忙道自然是放心的。
陈大夫果真是把好手,兴许是战场上见过更狠的,这会儿处理起谢听风那不算浅的刀伤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武安郡王站在一旁瞧着,又好奇问儿子:“你在路上遇到谢门主的?”
岑道称是,将前後事宜解释了一遍,提到“禁军”时,老王爷居然也没有什麽惊异之色,似乎并不意外谢听风一个江湖门派的头头竟然有皇上麾下的禁军暗中保护。
这北境军的前统帅正眉头紧锁:“敢在都城中下杀手的必不是普通小贼,朝中党争近年愈演愈烈,谢门主怕是被牵扯了。”
“党争”双方就是帝相两派,大楚建朝不过几十年,谁也没想到当初联手打压世家丶收回大权的皇上和丞相,如今已经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可谢听风是被谁牵扯?准确地说,他是被哪一方牵扯了?
相月白不动声色地看了她那没正形的师父一眼。
若如她所料,那些杀手当真是虞子德的死士……那谢听风,便是楚帝的阵营了。
谢大门主看起来并没有到京兆府报官的意思,谢过陈大夫後便喝着人参鸡汤同老王爷聊天。
岑道陪坐一旁,武安郡王便同他提了相月白想到国子监念书的事。
只是话刚说完,他就敏锐地发觉自家儿子端茶的手当即顿住了。
怎麽?
老王爷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岑道的目光落在了相月白身上,眼底竟有些不安。
岑道确实心情复杂。
上一世相月白也进过国子监,但那是他受谢听风的托付,需得暗中关照她,得知她回都後遭到其他势力追杀,放出招人的消息才引得她愿意进入国子监的庇护。
但相月白来了以後也只在膳房後厨帮工,并未对学堂表现出丝毫兴趣。
为什麽事情发展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又或者上一世她进国子监膳房就是有目的的?
岑道的长睫颤了两下,语气平静地试探道:“不知相姑娘为何突然想到国子监来?”
相月白正闷头蹭鸡汤喝,闻言诡异地默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