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呵,当年若不是灵州,”周行中咬牙切齿,“我还不至于跑到江南去,遇到周柏山这个贵人呢。”
手下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知道他当年如何发家的,连忙道:
“谁说不是呢,老知府当年糊涂,死的也早,後来上任这个骨头又臭又硬,要不是他要查赈灾粮的案子,灵州早就是您的天下了……”
周行中:“若是只在灵州,又怎麽做得到皇帝的生意?”
这老人瞧着比周柏山年轻一点,但是不像,毕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他鬓角蔓延出灰色,已经攀上皱纹的面容显得凶相,不动声色间透露出一点精明。
手下提心吊胆地顺着他的话:
“那销金窟主人也怪得很,丢了东西非要报官,他销金窟做的什麽生意谁不知道?您说,会不会是陈知府和销金窟那边联手……”
“不像。”周行中鹰鈎似的眼睛一眯,“销金窟无利不起早,我碍着他什麽了?更不用说咱们这次是秘密来灵州,谁知道?”
手下忙低头称是。
周行中手上转着扳指,沉思了一盏茶的功夫。
“灵州府兵并不一定是针对咱们的生意,西诏那边露了破绽,被府兵发现的可能性更大。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出这生意是陛下要做的,否则所有黑锅都会是咱们背!你去安排人手,想办法将西诏那人灭口,做的隐蔽些,再推到陈知府头上就行了。”
他冷笑一声:“西边不是被一个女使者给平下来了麽?正好咱们给她添把火,到时候与西诏交恶,商路不通,陛下不是还得依仗我?”
周行中从一个小小的灵州富商做到皇商,狠辣心计宛若冬日冰面下的湍流。
上次进宫,虽然没能和西诏搭上头,但他耐着性子在都城中秘密住了几个月,终于等到了皇帝再次召见。
老皇帝等不及了。
这次跟西诏接头做生意,也是皇帝对他能力的试探。
虽说接头失败,但只要责任不在他,他就还有机会!
老皇帝等不及要和西诏接头,必然是自己上了瘾。西境的谈判眼看着到了尾声,商路将要恢复,到时候老皇帝就不是只有他这一个选择了。
既然如此,那西诏这条商路,必须握在他手里!
*
冰冷的天光从地平线倾斜而出,岑道再次带着相月白回到客栈,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後。
快马还未驶到跟前,就见吴如一焦急地在客栈後门来回踱步。他身後整肃军队和灵州府兵已经包围了这家客栈。
吴如一终于见到岑道回来,忧心如焚地迎上前:“大帅!”
这小子跟了岑道小半年,俨然成了岑大帅死心塌地的追随者。旁人还叫一句代统帅,他已经认定了岑“大帅”这个主心骨了。
不止吴如一,国子监内跟去西境的几个学子,都是武将世家出身。
岑道对他们来说是师长,也是从小就被家里长辈拿来耳提面命的“小战神”,心里全都又是敬畏,又是仰慕。
他们背後的世家,除了想把子弟扔上沙场磨练以外,也是觉得岑道有望做回武将,希望能同他打好关系。
岑道无意结交世家,但毕竟都是自己的学生,就干脆带在身边,权当带他们出来游学了。
几个学子中,尤以吴如一表现最为突出,所以这次人手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才会带上他来灵州。
“吁——怎麽回事?”岑道厉声问。
吴如一马上道:“大帅,西诏细作死了!”
相月白愕然:“什麽!”
她一把扯下身上的大氅,利索翻身下马:“我师父呢?”
吴如一眼睁睁看着她毫不留恋地松开抱着那人劲腰的手,觉得自己已经彻底麻了。
相比之下,昨天听到谢门主说砍人脑浆子的相同砚“还是个孩子”,已经显得颇有道理起来了。
此时再看到这一幕,甚至有点麻得力不从心。
吴如一侧身,让开视线:“谢门主在大堂等大帅。对了大帅……”
相月白二话不说就要进去,却在门口“嘭”地被两柄交叉的长枪挡住。